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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铁嘴神情怪异,苦笑道:“我已油尽灯枯,无法再活下去,这药丸留着无用,还是送人算了。”

  云震暗暗想道:这张先生行事令人捉摸不透,看来也是一位怪人。

  当下拿起葫芦,大步走出门外,游目四顾,旷野冷寂,四无人踪,何来那华服老者的影子。

  但听张铁嘴道:“就放在地上吧!”

  云震莫名其妙,依言将葫芦放在地上,转身走了回去。

  行不数步,忽听张铁嘴道:“小兄弟,烦你将那一粒药丸拾回来。”

  云震扭头一望,地上空空,那葫芦早已不翼而飞,月光之下,原来放置葫芦的地方有一粒黑色小点,看来正是张铁嘴常服的那种药丸,当即走了过去,打算将那药丸拾了回来。

  岂料,他这里刚一举步,忽见一双白白胖胖,指甲修长的手,照地上那粒药丸伸去。

  云震一见那双手掌,就知是那华服老者的手,不由无名火起,大喝一声,猛然扑了过去。

  但觉眼前一花,扑了一空,四下一望,依然不见一点人影。

  只听张铁嘴唤道:“小兄弟快回来,几粒药丸,算不得什么,快回来我们讲话。”

  云霞暗暗诅咒一声,耳听张铁嘴又在咳嗽,急忙大步走了回去。

  张铁嘴咳嗽了许久,又喘息了一阵,始才静下来,道:“小兄弟,你看那老头儿是什么人?”

  “云震道:“正想请问,但恐先生讲话费神,有伤贵体。”

  张铁嘴微微一笑,道:“那老头不过是个偷儿,小兄弟想不到吧?”

  云震讶然道:“偷儿?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张铁嘴含笑道:“吃我们这行饭的,除了一张嘴巴之外,就是一双眼睛厉害,有一次这老偷儿做案,被我在一旁看见,是以知道他的底细,哈!这老偷儿贪心厉害,方才他想留下一粒药丸,结果仍然是舍不得。”

  云震牙根一咬,道:“这老贼趁人之危,可恨之至。”

  张铁嘴笑道:“这老偷儿行动如风,你可记住,永远别让他靠近你的身旁。”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一屈,呕出了一滩紫黑的血块,云震看入眼中,恻隐之心大动,恨不能以身代之,只是徒自痛心,却也无可如何。

  歇了片刻,张铁嘴重又躺卧地面,但喘息不停,额上汗流不止,眼内的神光也开始散乱起来。

  云震心痛如割,不觉大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萍水相逢,也是有缘,你若有什么未了之事,在下原意为你效劳,只要是力所能及,定然不教你失望。”

  张铁嘴闻言,双目之内陡然一亮,一把抓住云震的手,急切地道:“兄弟,当真么?”

  云震毅然道:“君子一诺,舍身以赴,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顿了顿,接道:“先生还有亲人么?”

  张铁嘴急声道:“有,有,我有位师父。”

  他似是激动过份,说得一句,随即呕血不止,云震见状,想他大概是难以活下去了,当下柔声说道:“先生慢慢的讲,尊师是何许人?家住何方?在下该当怎样?”

  张铁嘴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忽然探手怀中,摸索良久,最后取出一物,颤声说道:“兄弟,这……”

  云震接过手中,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形式古朴的紫檀木小匣,那木匣约有五寸长,三寸宽,一寸多厚,想是年代久远,色泽已成紫黑,摸在手中,滑润异常,云震略略看了一下,道:“这木匣中藏的何物?与令师有何关系?”

  张铁嘴道:“这里面装着一块美玉,玉上刻了一道符篆,这玉符是我师门中的至宝。”

  云震暗暗忖道:星相为术数家,既不画符念咒,又不降妖捉鬼,不知要这玉符何用,而且视为至宝?

  只见张铁嘴双手扪心,咳嗽了一阵,语声微弱地道:“兄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

  云震道:“先生只管吩咐,不必客气。”

  张铁嘴道:“这玉符是我师门传宗之宝,如今我客死他乡,若不将这玉符交还师门,那……那我是死不瞑目的了。”

  云震道:“就是这件心愿么?这代还玉将之事,看起来并不困难,在下或者可以胜任。”

  张铁嘴黯然一叹,道:“也很困难啊,像适才那个老偷儿,几粒药丸尚且不肯过放,如此重宝,更要遭他觊觑了。”

  云震先是一笑,忽然想到天下事无多意外,张铁嘴的顾虑未始没有道理,当下脸色一整,慨然说道:“先生放心,如果你病势好转,自然用不着我代劳,万一你真个不测,在下定然竭尽全力,务必将玉符转交令师。”

  张铁嘴转忧为喜,道:“兄弟,果能如此,我师徒同感大德,我虽在九泉之下,不敢忘记兄弟的好处。”

  “先生言重了,先父急公好义,杀身不顾,在下幼承庭训,岂敢有坠家风。”顿了一顿,接道:“不知令师现居何方,大名如何称呼?”

  张铁嘴道:“家师隐居在贺兰山,仙迹岩,白石洞,道号白石先生。”

  云震暗暗忖道:既属隐士,当是鬼谷子之流了。忽见张铁嘴摸出一个小包,道:“我包中几块碎银,是我数年的积蓄,兄弟带在身边,权充此行的路费。”

  云震一想,贺兰山远在塞外,长行万里,难免需用川资,当下亦不推辞,接过小包,与那“玉符”一起收入怀中,贴身藏好。

  张铁嘴转脸一望天色,沉思片刻,道:“此去贺兰,迢迢万里,云兄弟若不感觉疲倦,就请即时上路吧!”

  云震闻言一怔,道:“先生的病……”

  张铁嘴道:“我这病原是痼疾,苟延残喘,勉强拖到今日,这一次发病,较之以往倍为严重。”

  他讲不几句,又复咳嗽呕血起来,挨了半晌,始才接道:“我活在世上,唯一的心愿,就是将‘玉符’归还师门,这心愿不了,我死难瞑目。”

  云震眼看他与病魔挣扎,心头殊为酸楚,想要立时上路,又不忍撇下这垂死的人单独在此,但张铁嘴一再催促,云震无奈,只得安慰了他几句,硬起心肠,向他告辞。

  此时天将拂晓,云震离开破庙,披星戴月,独自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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