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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第三章

  云震怒喝道:“你当真要打?”

  话才讲完,忽然发觉周身麻木,手足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不禁大惊。

  那妙龄道姑点了云震的麻穴,吃吃一笑,挟起云震,踏瓦而行,转眼之间,来到了那客栈的屋顶。

  云震大为惶恐,心中暗暗忖道:这女子邪僻乖张,不知用什么法子治我,但愿西门老前辈发觉,来救我一救。

  思忖中,妙龄道姑已经悄悄的放下云震,将屋瓦弄了一个极小的孔隙,然后在云震耳畔悄声说道:“有一种外邦来的西洋镜,你见过么?”

  说罢,将云震的头放好,让他的眼睛凑上那小小的瓦缝。

  倏地,对面屋顶出现了一条人影,妙龄道姑眼尖,一瞥之下.已看出那人是西门咎。

  原来西门咎溜进店中,四处探了一探,其时单彤等人正在晚餐,酒酣耳热之际,你言我语,谈论着江湖琐事,中间也谈到西门咎。众人已经找出他的根底,西门咎息隐日久,正欲明白江湖现势,也就隐身一旁,暗暗窃听。众人谈到丐帮,西门咎更加留意,等到酒席将散,西门咎想起车厢中的云震,放心不下,特地退出来探视,岂料云震已经不在车内。

  西门咎暗暗惊疑,“罗侯心法”虽然在他身上,但想云震笃实诚朴,根骨极佳,是个练武的上好材料,收作弟子,实在是一桩美事。而且自己不认识草字,无法读那“罗侯心法”,与其另找他人,何如利用云震?因此一见云震失踪,立即四处搜寻,地上未曾找到,又复上屋察看。

  西门咎是老江湖,足踏屋顶,一眼之下,顿时发觉这面有人但妙龄道姑也是鬼灵精,眼珠一转,不待西门咎过来,反而长身而起,闪电般扑了过去,口中娇喝道:“臭叫化,有胆的跟我来。”

  纤腰一拧,风驰而去。

  西门咎一见是个容颜娇美的妙龄道姑,立即想起云震之言,知道夺去那紫檀木小匣的,正是这个女子,耳听她门出不逊,不由大怒,纵身疾追下去。

  紧接着,屋下疾箭般射起—条人影,朝妙龄道姑与西门咎身后紧迫下去。

  屋下追出之人,正是那美艳少女。先前妙龄道姑与云震在车中打斗,由于后院是马厩,中间又隔着厨房,屋中的人不易觉察,屋顶却是不同,那美艳少女乃是武林大豪金陵王的独生爱女,武功不在西门咎之下,妙龄道姑甫一出声,她在屋中立即听到,展眼便已追踪下去。

  接着单彤等也发觉屋上有警,纷纷赶出,朝三人所去的方向追去。转眼之间,上十条人影兔起鹘落,直向北面驰去。云震俯伏在瓦沟之内,身子无法动弹,反而未被发觉。

  云震面孔朝下,看不到四周的景物,但知西门咎追赶那妙龄道姑,两人俱已离去,他身子无法动弹,心头愤怒已极。无聊中,不觉向瓦缝中望去,见下面灯烛闪亮,床榻如新,罗帐雪白,敢情是客栈中的一间上房,只是房中静悄悄的,一无人踪。

  须臾,街上传来梆子声音,天时已过二更,这时,下弦月徐徐升起,都市的繁嚣逐渐隐去,夜凉似水,寒露渐重,云震伏卧瓦上,身上已感到有点寒冷了。

  那清脆的梆子声音,使云震联想到西门咎的竹筒,想到西门咎,随即就想到算命先生张铁嘴。于是,他想到那一块他犹未见过的“玉符”,也想到已经失去的“罗侯心法”,想到“罗侯心法”,不禁恨极了那妙龄道姑。

  突然间,他心头灵光—闪,猛然想到,那“罗侯心法”不过是黄绢,绢上抄写着—篇经文依稀还能记得。

  想到这里,他立刻心中默诵,一字一句的背诵那篇经文,幸喜从头至尾,—字也未遗忘。不禁大喜,唯恐时日一久,会有遗忘,连忙又从头至尾默想一遍,将那“罗侯心法”—字不漏的牢牢记住。

  原来云震父亲武功并未臻至上乘,不过天性任侠,薄有声誉,但也不过普通江湖侠士而已。云震之母则是书香之后,且是一位才女,云震六岁丧父,未曾学到父亲的武功,他母亲在他十一岁时去世。在此期间,孤儿寡妇,相依为命,闲来无事,他母亲就教导儿子读书。因此云震武功虽然低微,文学素养却高,加以胸怀坦荡,少打杂念,记忆之力甚佳,几乎有过目成诵之能。所以那“罗侯心法”他虽只读过一两遍,竟然无意中记了下来。

  他记熟了“罗侯心法”,心头稍慰。无聊之中,想到那妙龄道姑年纪并不比自己大,自己受她欺侮,落得僵卧屋顶,动弹不得,全是由于武功不济。如果自已有本领,有自卫之力,何至落到如此境地,甚至连“玉符”也不会失去。

  如此一想,学武之心大为热切,不由又想到“罗侯心法”上面,闭上眼睛,默默地参洋那心法的内容。

  原来罗侯是人名,又叫“罗侯罗”,乃是佛祖的嫡子,在胎六年,生于佛祖成道之夜,十五岁出家,于佛祖十大弟子中,排行第一,成阿罗汉果。后来在法华会上回向大乘,受佛记,终于成佛,号“蹈七宝华如来”。这一篇“罗侯心法”,据经文所称,为罗侯所传,内中讲的则是一种练气的行功之法。

  云震独自一人僵卧瓦上,默然揣摩那心法的内容,由于天资聪慧,居然心领神会,颇能领悟那心法中的含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闻得屋中有讲话之声音。

  凝神一看,原来房中已有二人,那美艳少女坐在窗前,俏婢引凤正在一边倒茶。

  只见那婢子引凤斟了一杯香茗,递给美艳少女,道:“小姐,你瞧那道姑,到底是何来路?”

  那美艳少女眉宁之间.蓦地泛起一片煞气,冷冷一笑道:“王屋山石田的孙女。”

  引凤讶然道:“石老头子的孙女怎会出家,当起姑子呢?”

  美艳少女冷冷一哼,道:“那身装扮,谁知是真是假。”

  顿了一顿,接道:“久闻石田有个孙女,乳名小妹,性喜改装易容,到处惹事生非,那小道姑的武功手法,正是正屋山的家数。”

  引凤微微一笑,道:“她那几手功夫,还不够小姐三招两式,若不是逃得快,早已伤在小姐掌下了。”

  那美艳少女闻言,脸上毫无表情,顿了半晌,将手一摆,道:“你先睡吧,我坐一会,要睡时叫醒你。”

  引凤摇头道:“婢子不困,明日在车中睡。”

  微微一顿,极为关切地道:“小姐安歇吧,坐在这儿,又要胡思乱想,多伤精神。”

  那美艳少女倏地脸色一黯,垂目望地,悠悠一声长叹。

  这幽幽一叹,充满了自伤自怜,无穷无尽的哀怨.好似天地之间所有的愁苦,完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云震俯身瓦上,耳闻这一声叹息,心头忽地一沉,顷刻之间,愁绪满怀,心中说不出的沉重,竟是莫名其妙的快快不乐起来。

  但见那婢子引凤移步上前,搀扶起美艳少女,柔声说道:“已快四更了,小姐睡一会儿吧!”

  那美艳少女似是不忍拂逆婢女的好意,苦涩的笑了一笑,移步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去。

  引凤展开锦被,覆盖在少女身上,然后吹灭烛火,就在少女适才坐过的椅上盘膝打坐。看那情形,竟是为了守护少女,要坐以待旦了。

  展眼间,屋中一片寂静,柔和的月光映照大地,映着僵卧瓦上的云震,透过纱窗,映照着床上少女朦胧的身形。

  一团朦胧的疑云,盘旋在云震心头,解之不开,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这位少女美艳如仙,而且武功高强,身世显赫,人生在世最为向往的东西,她几乎都已具有了,哪知她心中尚怀有愁苦,而这愁苦又是如此深切,如此神秘,若非亲眼见到,简直令人无法相信。

  思忖中,云震想起日前在官道上,温老四等纵马疾驰,口中高呼“小姐”的情景,他们口中的小姐,理该是这美艳少女了。

  倏地,一条瘦长的人影,轻飘飘地飞落瓦上,月光之下,现出了鹤衣百结,眇目跛足的西门咎。

  西门咎似是知道屋下住的是那美艳少女,知道那少女的武功厉害,因之上屋之后,先行站定,调匀了体内的真气,然后施展“移形换位”的上乘轻功,小心翼翼的飘到云震身侧,轻轻提起云震,再小心地飘荡开去,然后始才纵身下屋,挟着云震溜出后院。

  来至后院,西门咎拍开云震被点的穴道,知他僵卧已久,穴道难解,依旧四肢麻木,无法动弹,遂将一股内家真气输入云震体内,助他活动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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