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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疤眼老三口角抽动了几次,想说话,但却没有声音发出,怪眼一翻,双脚抽动,渐渐气绝。

  神驼丢下体,道:“老弟,不用替这种人惋惜,他杀人上百,死有余辜,这样子死还算便宜他了呢。我来晚了一步,总算老天爷保佑,看到你平安无恙我很高兴。我的天!你的伤……你竟然还能支持,真是老天爷有眼。”

  他不管中海肯是不肯,探囊取出一颗丹丸,硬塞入中海口中,抱起中海道:“一切容后再说,我带走你,不要说话,我找个地方替你疗伤。”

  中海已支持不住了,浑身脱力,虚脱地道:“谢谢你,老前……辈……”话未完,精力已尽,蓦然昏厥。

  “可怜!孩子,苦了你了。”神驼惨然地低唤。

  他抱着人向下走,下面的飞燕荆萍已经不见了。

  “贱货!你躲到仟么地方去了?还不给我滚出来?”神驼用打雷似的嗓子叫。

  空谷传音,回声不绝于耳,但飞燕荆萍早已逃之夭夭。

  神驼抱着中海出到谷口,对面来了一大群村民,那是吴琨山带着四十余名壮汉赶来接应。双方照面,问清了来意,神驼便带着中海到碧云谷村养伤。

  神驼够朋友,一住三天,亲自照应中海的饮食,调理药物。吴琨山就更不用说,亲与他的妻子张罗中海的起居。两村的人,皆至诚地替中海焚香祷告上苍,保佑中海早日痊愈。

  村中的戒备并未松懈,劫后余生的芳尾村村民也先后返回故居家园,说起这次的劫难,一个个犹有余悸。但两村的人已受到神驼的警告,决不可透露有关中海的事,走脱了飞燕荆萍,恐有后患,如果透露口风,日后将大祸临头。

  第四天,中海立即辞别村人与神驼登程。吴琨山带了十名子侄坚持送两人出谷。中海退回村民相送的盘缠,洒开大步与神驼展开轻功迳自走了。

  三天的养伤期间,他始终不愿将往事告诉神驼,只说疤眼老三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之一,内情绝口不提。神驼也不好勉强他,问也问不出结果,中海的口风紧得很。

  到了建宁府,才知道中海的名号在这次碧云谷黄泉坡恶斗之后一鸣惊人,大地之龙的名号不胫而走。

  传消息的人是飞燕荆萍,在她的口中传出的消息道,大地之龙不怕蜮毒,单人独剑力屠海宇五雄,和凤阳七女与会,只逃出飞燕荆萍她一人。

  消息愈传愈离谱,大地之龙渐成了神话式的人物,至于有关中海苦斗五雄的真像,没有人知道,谁也不知他付出多少代价,更不知他从九死一生中所冒的风险是如何的可怕。

  小襄王已在凤阳七女的七妹返回报迅的第二天带着人奔向福州府,飞燕荆萍逃得性命先到建宁,然后追赶小襄王去了。的这一走,中海的日后处境更是步步险阻。

  中海和神驼在建宁分手,各奔前程,临行神驼告诉他,日后如果需要帮助,可派人知会一声,不管身在天涯海角,也会赶来助他一臂之力。两人殷殷道别,互道珍重各奔前程。

  中海带着骨匣,取道奔向崇安。

  经过黄泉坡的苦斗,他知道如不痛下苦功勤练武艺,日后必将苦难重重,经验与教训令他获益不浅,也更为虚心苦学,无形中进境惊人。学艺就怕心不专和疏懒,能鞭策自己痛下苦功的人,决不会学无所成。

  下定决心之后,他不再急于赶路,未晚先投宿,鸡呜早看天,每天决不耽误练功的时刻,不再匆匆忙忙东奔西走,因此,到崇安花了两天的时间。

  知道疤眼老三所说的事实后,他虽感到找真凶的事困难重重,但却毫不退缩,深信必有成功的一天,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光和精力在所不惜,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他决定慢慢来。

  目下已有两条线索,一是疤眼老三所说的虎爪牟子秋,一是抢劫程巡检获得金针的千里旋风闻达了,他决定到祟安府送回吴济慈的骨灰后,再赶回雁石神针冷冰的府馆找冯略探听虎爪追魂牟子秋的下落,然后再打听千里旋风的消息。

  到达崇安已是傍晚时分,落了店,向店伙打听道路,然后带了骨匣,转出南大街,向近街中心的崇安药局走去。

  别小看了崇安这座小山成,它却是建北的第一文化大城,城南三十余有大名鼎鼎的名胜武夷山,小城中经常有不远千里前来游山的王公巨贾,有不远千里前来武夷茶的雅客。

  再就是武夷山清溪九曲第五曲的大隐屏,那儿建有两座儒林中颇享盛名的书院--文公书院和紫阳书院。游学建境的儒士名流,必须到这儿讲学就教方算光彩。紫阳书院各省皆有,但这一座与众不是代表他父亲朱松在紫阳山读书的地方。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名列孔门从祀的大儒,先后在各地建了紫阳书院奉祀他。这些书院中,以这座和歙县的紫阳书院最负盛誉。因此县城中不时可看到成群结队的两书院生员,和远道而来的游学士子,说是文化城决非过誉。

  两天前,福州府布政司衙门儒学府教授李大人陪同京师前来督学的国子监博士鲁大人文铭,和诚心堂助教黄大人正轩前来监察院务,并讲授诚心堂的义训。师生们忙得不亦乐乎,今天才解禁,放了三天假,士子们涌上了县城。

  夜市提早开,城门已闭,街上有三五成群的士子们玩赏街景,这些苦学生们难得有三天假期,该痛快地散散心。

  中海捧着骨匣囊,走在一群书生的后面,身后一名老学究摇着一枝手摺扇,踱着四方步亦步亦趋的走着。

  那时读书人埋首于八股,重文轻武,学舍书院中虽也有骑射的课程,但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已,所有的生员士子想找几个像样的人很不容易,中海穿一身直袍,直袍是平民的贱服,走在一群戴儒巾穿儒衫的人当中,不但衣着有异,他那六尺高人熊般的身躯更像是鹤立鸡群,他之所以引起老学究的注意,并非无因。

  走着走着,他感到左肘一震,手中的骨匣包几乎失手坠地,撞力不轻。

  他吃了一惊,手上一紧,扭头一看,在夕阳余晖下,他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老学究,正竖眉瞪眼的向他怒视。

  他松一口气,转身欲走。

  老学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怪声怪气地叫:“好哇!你撞了我老夫子,不道歉便拂袖而去么?

  顽劣之徒,不可教也。”

  中海一怔,心道:“这老学究果真不讲理,他在后面撞了我,反倒说我撞了他,岂有此理?”

  但他不愿计较,陪笑道:“对不起,小可走得匆忙,老先生海涵。”

  老夫子也是一怔,他想不到中海是如此好说话,接着老花眼半眯,手抚已泛白的山羊胡,摇头幌脑地道:“孺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意勿勿,岂非赴死乎?”

  中海不由气往上冲,这老学究嘴上太缺德,好话不说,说他要去赴死,未免太不像话,但他忍了一口气,不悦地道:“老先生,读书在明理,小可并未得罪尊驾,何必出口伤人?”说完,扭头便走了。

  老学究又将他拉住,吹胡子瞪眼地道:“竖子不肖,朽木不可雕也,你印堂发黑,气色丧败,去死不远矣!奈何不信吾言!”

  中海仍未发火,冷冷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儒门之士,岂效下愚之徒妄论相术气色,不自惭乎?去休!去休!”

  掉了一串酸,他突然急走两步,大踏步走了。挣脱了老夫子,他脚下加紧,从先前的一群儒生右首超越。

  这瞬间,他无端地打一冷颤,接着连打两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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