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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九

  至尊刀把能用的人全用上了,所有的泼皮爪牙,在每一角落寻踪觅迹,按寻可疑的陌生人积极侦察。

  两个泼皮在南门外南馆驿大街进出城南第一客店兴隆客栈好几趟,打听投宿旅客的底细。

  绝大多数旅客已经离店,当天的旅客还没到达,实在查不也什么可疑线索,留店的旅客都不是江湖人士。

  最后两人失望地出店,在对街的小荼坊沏了一壶茶,要了几碟点心,品茗歇息打发时间,等候有旅客落店时,再前往走动。

  茶坊店面很小,五门张桌面仅两桌有荼客。街上行人往来不绝,透过店门,可看清对面兴隆客栈的店门情形,有可疑的人进出难逃眼下。

  喝了半壶茶,店门闯入一位大汉,穿两截褐衫,像个水夫。

  两个泼皮的注意力,皆放在对面的兴隆客栈,颇为尽职,忽略了身边的变化。

  水夫笑吟吟地经过两泼皮的桌旁,像在找座头,到了桌角,突然双手一张,巨掌分别搭在两泼皮的背部,手指动了几下。

  两泼皮发觉浑身发僵,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水夫的双手指尖,已到了两人的颈侧,滑过腮部,扫过颈部至耳下,两人想张口叫,已经动不了口,瞪大着怪眼,惊恐地瞪着水夫张口结舌。

  在大庭广众间制人说难并不难,难在是否有机会,是否有高超的制人术,包括有没有精致有效的迷药毒药、或者有否充足的人手。

  水夫一个人,就出其不意制住了两个泼皮。

  另一桌的四位茶客与两名店伙,还以为水夫与两泼皮是朋友,笑吟吟榄肩搭背透着亲势,也就懒得留意神色变化。

  水夫笑容可掬,掏出两吊钱,分别入在两泼皮面前,像在分赃。

  “我已经制了你两人的穴道,片刻便会七也流血而死。”

  水夫俯身向两泼皮笑吟吟,像与朋友说悄悄话:“借一步说话,在下有事请教,劳驾两位前往斜街驿站左侧的车场一走,在下等候两位,以消息交换两位的性命。如果你们愿意,收了两吊钱就动身。不愿意,就不必动这两吊钱。呵呵!朋友,驿站车场见,祝两位能拾回性命。”

  水夫扬长出门走了,两泼皮心念一动,双手居然可以抬起了,喉间也一松,僵死感消失,最后是一挺腰,迈动腿,真走运,都可以活动了。

  两泼皮可不想片刻后七孔流血而死,慌张地低声略一商量,各收了一吊钱纳入腰间的钱囊,匆匆付了茶资,快步奔向半后街以外的驿站。

  南馆驿占地甚广,停车场却不大,在这一带乘车骑马的人不多,聊具一格而已,三面柳树成荫,场内空荡荡不见车影。

  水夫先到,倚在一株树上抱肘相候。

  两泼皮弃到,上气不接下气,气色差极了,惊恐的神情留在脸上。

  “你……你干什么的?”一位泼皮强定心神问。

  “做买卖的,别问好不好?”

  水夫笑容可掬:“歇口气,定下心,用不着害怕,我这个颇讲规矩,对愿意合作的人宽大为怀,不会亏待肯合作的人。”

  “你……你要求什么合作?你是谁……”

  “叫你不要问。”水夫脸一沉,站正身躯:“我不是花两吊钱,请你们来问我的,如果不愿,你们走。”

  “这……”

  “我问,你答,够简单吧?”

  “好吧!你是胜家。”泼皮完全屈服了。

  “江湖秀士躲在何处?”

  “咦!你……你是南天君乾坤一剑的人?”泼皮打一冷颤,脸色泛青:“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是吗?”

  水夫指指另一位泼皮:“我不是南天君的人,他们的每一个人都是高手名家,对你们不会如此客气,赚他们的钱,休想。”

  “原来住在北门久的悦来老店。”

  另一泼皮不敢不合作:“同店共有九个男女,今早迁出,住进西门码头北端街尾的吕宅,可能是等船离去,吕家是咱们大爷的一门远亲,是吃水饭的。”

  “吕宅,主人吕什么?”

  “吕三爷吕公亮,绰号叫浪里飞,你到码头一问便知,很好找。”

  “好,施放两位合作。”水夫分别在两泼皮的背部,拍了两拳点了几指头:“你们可以走了,忘了你我的事,去继续监视兴隆客栈,好吗?”

  “好,我保证。”

  “你的保证不值半文钱。”水夫冷笑:“你们如果不听话,我会找你们的,总之,希望我不找你们。”

  手一挥赶人,两泼皮撒腿狂奔。

  他们没有理由不听话。水夫找的是江湖秀士,并非找他们的大爷至尊刀,江湖秀士那些外人的死活,与他们高邮的龙蛇无关痛痒。

  目送两泼皮去远,水夫整了整衣衫便待举步,突然转身回顾、虎目中神光乍现。

  不远处的屋角酸出两个水客打扮的中年人,背着手迈步并肩向他接近。

  “尊驾为何不找至尊刀?”

  那位留了个八字胡的水客笑问,毫无敌意:“那杂种才是罪魁祸首,刚才才那个泼皮,说的话有语病。”

  “语病?”水夫警戒的神情消失。

  “他说江湖秀士那些人藏匿在吕宅,可能是等船。”

  “乘船往来是正常的事呀!”

  “他们能乘船敢乘船吗?”

  “这……”水夫一怔。

  “回河南乘船,必须下扬州过南京走大江,那都是南天君乾坤一剑的地盘,他们敢走?”

  “哦!我明白了。”

  “他们在等候袭击,不死心要对付南天君的人,至尊刀是主人,翻云覆雨控制情势,必须除掉他……”

  “没胃口。”

  水夫一口回绝:“至尊刀为朋友也是为了钱,所做的事平常得很,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对我还没造成伤害,我犯不着找他。”

  “那就怪了。”水客摇头不以为然:“你找江湖秀士更无必要,他根本就不会对你怎样。”

  “我找他另有理由。”

  “有何理由?请教。”

  “为了两句话找他。”

  “两句话?这话……”

  “那是我的事。”水夫转身举步:“少来烦我。”

  两水客本想跟上,最后颓然止步,已看出水夫脸上的不悦神情,跟上去唠叨必定会自讨没趣。

  水夫是彭刚,绕城外扑奔西门。

  至尊刀的爪牙捉他固然可恶,但并没造成伤害,他反而把爪牙位打得落花流水,没有计较的必要,些少小仇小怨也放不开,哪能在江湖遨游?

  他找江湖秀士,原因出在侍女小春的两句话,小春向离魂使者暗示江湖秀士的能耐,说百毒天尊的奇毒,也奈何不了杨公子。

  他正在追踪百毒天尊那群凶魔,知道凶魔们是乘船在扬州走的。很可能在高邮附近,凶魔们与江湖秀士这些人,曾经发生冲突,百毒天尊必定曾经用毒对付江湖秀士,找江湖秀士追查凶魔们的下落,应该是唯一的线索。

  第一次获得线索,他岂能放弃?

  傍晚时分,他已在漕河码头区踩探形势,在吕宅附近侦查许久,也向一些本分的人,技巧的打听浪里飞吕公亮的底细,不住思量对策。

  始终没发现岔眼的人在吕宅进出,似乎泼皮的口供有假,江湖秀士并没迁来这里藏匿,进出的人都是仆从或夫役装扮,看不出是何来路。

  他仍然住在北门,并没迁至漕河码头。如果晚上出动,他必须绕外城远走四里左右,好处是如果西门外出了事故,追查的人不会在北门查。

  那时,西门距湖约两里左右,城四面有壕,这城外两里地都是西关外市街。漕河经浩瀚的高邮湖筑了高邮大堤,码头就在堤岸一带,漕船航行风涛险恶。

  高邮湖比汜光湖大上四五倍,风涛也险恶四五倍,每年翻覆的大小船只,多得难以数计。

  后来在宏治二年,漕运大臣白昂才开挖里河,在大堤以东至西门之间挖掘,也称复河,衔接北面的康济河。

  从此船只不需通过风涛险恶的高邮湖,码头区几乎与西门连在一起。

  城外的市街比城内多,商业区几乎全在城外,南,北,西三处的入口,比城内还要多,所发生的治安事故,十之八九出在城外。

  街尾距西面的雄伟壮观大堤约有半里地,这一带都是小市街街道狭窄,宽仅丈余,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行业的店面隔街相望。

  往来逛夜市的人,几乎全是码头来的粗豪水客和伙计,逛逛街买吃的喝的与日用需品,很少有体面的大爷级人物光临。

  他的打扮不像大爷,混在行人中不会引人注意,不再返回北门落脚处,先找小食店晚膳。膳罢出了店门,小街上已是万家灯火,街两旁店铺的门杰与店堂的灯火,把街道照得通明,逛街的行人显得有点拥挤。

  刚走了几步,两名大汉一左一右逼近了他。

  他对盯梢与挟持,已有相当敏锐的经验,在板闸镇税关。他鬼混了一段时日相当活跃,上次中了暗算,他更为警觉。

  他已经有了兴师问罪的理由,所以并没打算晚上偷偷摸摸去找江湖秀士,虽则他身上并没带刀,对方如果找他,那就正全孤意,理由更充分多多。

  “想干什么?”

  他扭头向右方欺近的大汉虎目一翻,气大声粗:“谁他娘的想重施帮技来阴的,太爷我要他后悔八辈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鬼鬼祟祟玩花招,小心太爷剥你的皮。”

  两大汉吓了一跳,挟持的希望落空。

  “咱们的长上要见你。”右面大汉改用软的,还真不敢吐出袖底暗藏的行刺用小巴首:“白天你鬼鬼祟祟踩盘子,一举一动皆在咱们的有效监视了。”

  “这叫做心中有数,彼此都有所准备,太爷大大方方走来走去,不在乎你们监视,正好,我要也见贵长上,有一笔帐要算,贵长上是哪座庙的诸天大神佛?”

  “见面自知。”

  “你们知道太爷是何来路?”他探口气,最好能知已知彼,可别弄错了对象。

  “你是那个走脱的人。”

  “晤!有意思,那就不会错把冯京当马凉,双方都找对人人领路。”

  “随我来。”

  不远处另有两个跟踪的人,听清了双方的对话。

  “这家伙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张飞。”一个中年人摇头苦笑:“毫无江湖经验,一个玩童便可骗得他去跳火坑。”

  “那可不一定哦!谁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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