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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且慢,你那两个小捣蛋我知之甚深。江境内近来风雨满省,怪多的麻烦事,武林高手粉至沓来,人那两个宝贝准来插上一脚。亏你这条孽龙相识满天下,竟然不知相隔一省之地的大事。走啦!保证找到那两个捣蛋,那时我和尚揍他们五大板,你可不能心疼。走啊!”

  灰衣老人也笑了,灰影连闪,刹时去得无影无踪。

  而文俊和迷魂诧女的耳中,却灌入小如蚊蝴却清晰可闻的声音,如在耳畔轻语:“娃娃,大姑娘,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迷魂诧女感动的热泪盈眶,皆因这无影僧是江湖怪杰,动力之高,据说已至化境,平生游戏风尘,嫉恶如仇,犯在他手,天涯海角他非找到废掉不可。这次她在山东蕾州,迷死了两名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闹了个满城风雨。冤家路窄,恰好老和尚正在营州行侠,被他追了个天上无路。幸而巧逢紫虚老道应伏虎憎之请,追缉山东道令数十名好汉无端失踪的绿衣姑娘。她于路穷途,托庇在紫虚道人的卵翼下,由于他们一行七人行踪诡秘,行动飘忽,而无影僧知道自己绝不能以一抵七,一方面也相采探他们做些什么勾当,所以迢迢千里追踪,始终不愿主动下手。

  迷魂诧女想不到一念改过,就令恨不得她剥皮抽筋的无影憎,轻轻就放过她,而且竟然饱含鼓励和祝福之意。感激心头,不由热泪交流,捧起文俊的一双虎掌,在掌心印下无数狂吻,一面轻唤道:“弟弟!我多高兴啊!我真得复活了,真得复活了。”

  文俊解下她腰中罗帕,轻拭她粉颊上的泪珠,柔声说道:“姐姐,在你那颗白花春蕊丹跌下的那时起,你已经复活了,你该高兴才对啊!”

  迷魂诧女羞得一头扎在他怀内,轻擂他两粉拳,羞怯他说道:“你呀!也一样坏哩!”

  探手怀中取出那盛面花春蕊的锦袋,交给他,仍不抬头说道:“丢掉它!这坑我一辈子的魔障。”

  文俊接过,一阵异香冲入若醉,她急叫道:“快丢啊!迟了你……你……那多可怕!”

  “要被人拾去才真可怕,我把它埋了。”脚一蹬,地面陷了个近尺深足印,丢锦袋入坑用土填了,说道:“看看晚霞将至,我们快赶到江口,走啊!”姐弟俩手牵着手,衣襟飘着风声顿起,瞬间消失在官道尽头,只是落日余辉,轻洒在树梢。

  翌日,文俊和义姐苏芳芳依依分手,他要驰往麻山,她则返回河南归德府老家,定后洒泪而别。

  这里且表述麻山,麻山,也叫麻姑山,在律昌府西南、高有九里,周围四百余里。其宽说高有儿里,未免过甚其词,江西最高的怀玉山也不过四里,儿里是指自山麓到山顶的路程而言。

  这山在外方人士们来说,算是三十六洞天的第甘八洞天,被那牛鼻子们装神弄鬼,平空为这座名山加上许多神话,山上有座会仙亭,据说原是蔡经的宅第,就是汉代力士王方平与麻姑相会之处…

  至于麻姑其人,可能也是荒诞不经的神话,据说她是建昌人,是古代的一位女仙,修道于东南姑余山,宁徽宗无聊得极,竟会封她为真人。

  神仙传形容他说:“王方平降于蔡经家,召麻姑至,是好女子,年可十八九许,手似鸟爪顶中有譬,衣有文章而非锦绣。”

  乖乖!女人生有一双鸟爪,未免令人倒胃口。

  她的真实年龄,具听她对王方平所说的话:“有目以来,已见沧海三为桑田,今海复清,浅于往昔矣!”

  想想看,她该有多大年纪?沧海桑田这名话,源出于此。但至今流行的麻姑献寿图,虽取长生不老之意,却将鸟爪画出。

  至于麻山的烩灸人口,大概是始自唐朝大厅六年,颜真刃任抚州刺史,根据神仙传说,写了大小字各一本“麻姑仙坛记”,大字在抚州,元朝时毁于火,小字在建昌。被一位专吞公物郡守纳入了私囊,总算他还有点心,命石工摹刻了一块碑往下移交,目前所传的拓本多是翻刻的。真本千金难求。

  在明代,麻山道观香火之盛,可算得空前绝后,荆山老叟无极道人,就在麻山西麓宜河之畔。

  这里人迹罕至,比前山相去天壤,因为至麻山观光的游手好闲人士,大多由抚州至建昌府登山,从宜黄去的可说绝无仅有。

  文俊对这一带地理毫无所知,盲人瞎马沿途摸索,他该走宜黄的,却向建昌府赶去。

  这天酷阳高照,自抚州至建昌府官道,现出了雄伟俊美的梅文俊身影,青衣打扮,背着小包裹,腰带上插着一条不三不四的破布卷儿,肋下悬着一个布袋,那是已掩上形迹的天残剑和百宝囊。脸上风尘仆仆,只有朗星也似的神国,炯炯有神。青色土布衣和满身风尘,掩不住他那绝世的风标。

  官道沿汝河(抚水)迄通南下,这一带还鄱阳湖的范围,汗陌纵横,稻香四溢,无望南方绵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他卯天呼出一口长气,喃喃自语说:“师父,俊儿已看到麻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俊儿将在这儿随师伯埋头苦练,势取宇宙神龙项上人头,血祭师傅你在天之灵。看看到了清泥渡,算是进入了山区,正走间,猛听身后蹄声急如骤雨,奔来了两匹骏马,尘埃飞扬,来势奇急。

  文俊扭头一看,向左横跨两步道旁,突想起三年前荆门道无端受辱的情景,不由剑眉一竖。

  两匹马风驰电掣似的一掠而过,鞍上两个一身青色劲装背插长剑的大汉,伏鞍连头也没抬,策马狂奔。文俊也自顾赶路。

  不久,身后衣袂飘风之声大起。他情不自禁扭头一看,不出一怔。两个头戴九梁冠,身穿道袍腰悬宝剑的青年道士,左手背在身后,右臂大袖飘飘,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惊世骇俗,竟用绝顶轻功身法赶路。两人面目倒生得不讨厌,只是眉字之间,那目空一切的做岸神情,令人有点儿不太舒服。

  两道人意气飞扬地超越文俊身侧,行云流水似的一掠而过。并不向文俊瞧上一眼,身法着实高明。

  文俊暗中喝了一声采,也惑然不解,心中一震,他想:“这是武当的八步赶蝉轻功绝艺,用的是“点”字决,怎么用来赶路呢?难道他们已练至由神返虚之境了吗?”

  一面想。一面暗中提气。他在这下山后一月中,出生入死,胆气愈宏,经过绿眼鬼王和伏虎神僧的黑沙尸毒掌与两仪真气所击,还有黑腐魔的着意成全,体内玉桨所洗筋骨,潜能逐步发挥。而且,他日夕不闻断地叭九如心法行功,功力愈来愈精纯浑厚,只是他不自知而已,对自己日益精进的奇怪现象,他始终不知其然。

  这时,他心中一动,低头暗道:“恨海狂人的八形散手,固然大佳,但却无黑尸魔的九幽魅影来得诡异秘奇。我可不可将这两种功力揉和应用?以八形之浑雄,补魅影之不足,以魅影之诡秘,辅八形之长,岂不更佳?说不定我可以创出新势九幽鬼影”本就是“凌空虚渡”的旁支,是真正的上乘心法:真气一提,浑身轻灵,似若破空飞去。但他却以“苍鹰下博”的身法向下沉凝,更以。‘熊蹲踞”强行抑止“蛇缠滑”,硬将身躯保持在不上不下,不距不滑之间。这一来,除逢行举步以外,竟可以保持在地面上一尺左右。许久亦不会下附。他心中狂喜,浑身都是劲,猛又提真气,双足踏着浮土表面,竟然未露履迹,悠然地一步下向前走。

  起初,仅能支持半里左右,后来,竟能远至两里以上。他恍然大悟,暗笑道:“原来这不可能之事,如果功力火候够,更能刻苦用功,却是可能的呢!八步赶蝉用来赶路,又有何足怪?”

  其实他错了,那两个道人只是偶然高兴,赶上一程而已,要用八步赶蝉长路,连目下武当硕果仅存,功入化境的元老“天极三老”也没有这份深厚的功力。

  他凝神运功,沉浸在自己神奇的创意里,但耳目仍留意四周的变化。恐怕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自从和阎王谷的绿眼鬼王见面,力歼巡谷高手后,他对阎王谷的人深怀戒心,不愿让他们看出自己的行藏。他刚换过一口气,身后己远闻蹄声,他赶忙散去劲道,踏实地赶路。不久,蹄声不徐不疾已近身后,五匹骏马先后在他身侧掠过。鼻端嗅入一丝幽香,令人心神为之一爽。抬头一看,只见到五个背影。背三匹并辔而行的,是三个身穿月白紧身,绣金花边笃带,猿臂虎肩的少年人。后两骑是穿月白紧身,身材窈窕的少女,五匹鞍旁都插着长剑,从容缓骑而行。

  两位姑娘一般高矮,由背影看出,柳腰瘦不盈推,云鬓堆绿,娇健娜,端的令人暗中欣赏,不用猜,准是一双绝色美入儿,带刺的娇艳玫瑰。

  五人五骑纵马而行,并未留意道旁的文俊,他也是无心,更没把马上人的脸貌看清。他怎知这五个人和他有切身关系呢?

  一别三年,但面貌不可以认识的啊!三个后生中,两个正是翠园的两个小掏蛋,东方英和东方群。另一个是文俊的义弟徐延芳。两位姑娘不用说,定是徐延芝和东方玉了。他们五个人在长江中相识,一见如故,竟然走在一起,怎会想到在途中和文俊相错而过呢?假使这时六人见面,也是会少发生多少事故。

  五人五骑的身影过未消失,文俊又感到身后衣袂风又起。自刻,两个身穿黑白劲装的身影,快逾奔马,在他身旁掠过。

  文俊心中一怔,“怎么,今天这条路上难道将有事故发生?这两个人用的柳絮随风身法,腔顺的俗家弟子也由关中赶来了。”

  他将脚步略为放快,泰然紧走。不久,清泥渡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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