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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地道通向西山樵夫的卧室,从床后钻壁根而出,他先命中侮在下面稍候,出室巡视一遍,方返回室中,点起松明,示意中海钻出。

  室中窄小,一床一凳一几,别无长物,可知西山樵夫所过的生活相当清苦。

  他示意中海床缘落坐低声说:“共有八名贼人在四周监视,他们不敢现身走近,我的两个仆人把守在屋顶和屋后,他们不敢前来打扰。”

  “老前辈只有两名仆人,他们白天难道没来查问?”

  “他们知道老朽不好惹,反正已认为我势必跟他们走,何必前来打扰?乐得大方哪!我本来有三名仆人,传给他们不少防身功夫,其中一个泄了我的底,我一气之下,废了他的气门赶走了。”

  中海将那人被闾府的人杀了的事说了,最后说:“显然贵价已被龙虎风云会的人所收容了。老前辈今晨现身时,晚辈正替贵价收尸呢?”

  西山樵夫眼中泛起重重杀机,冷哼一声说:“这些狗东西做得好事,他们得偿命。”

  中海心中不安,讷讷地说:“老前辈,这……这事晚辈也……也有不是……”

  “与你无关,你已尽了力。”

  “反正龙虎风云会的人决不会与阎家干休,老前辈用不着再落并下石了。这么一来晚辈想冒充贵价的亭,恐怕瞒不了他们的耳目,他们早已将老前辈的底细摸清了。”

  “你的意思是……”

  “老前辈何不用缓兵之计,留下会主谈判?敷衍他们,然后要他们留下邓老作一夜长谈,便可从容离开了。”

  “他们怎会上当?”

  “会的,他们认为龙虎金丹别人没有解药,邓老决不敢不依言行事。老前辈留下会主,只消拖上一个更次,晚辈便可从容至天狐谷救人了。”

  西山樵夫沉思片刻,点头道:“妙极,就这么办。一切小心,祝你成功。”

  接着,他将天狐谷秘窟的形势详加说明,方送中海由地道走了。

  很不巧,中海刚走,会主的大驾便到了。西山樵夫虽使出浑身解数,无奈仍留不住会主的大驾。

  会主留下了邓公皓,说是会中有事,必须离开,明早当前来听候回音,逗留了两刻左右,只能替中海争取了两刻的时辰。

  二更左右,两条人影,从东南方向进入山区,绕道西面山区迳自扑奔天狐谷,脚程相当快。

  中海像个幽灵,藉草木掩身,在二更初踏人了天狐谷谷口,绕左面的山脊潜入,向林中的秘窟接的。

  敌暗我明,对方早已严阵已侍,想潜入似乎十分困难,何况他人地生疏,等于是盲人骑瞎马,半夜临深他,其险可知。

  他在林中摸索,仅凭风势测知方向,刚越过一道山脊的密林,突听左方的山坡下传来一声近乎窒息的喊叫,心中一动,忖道:“难道说,那儿就是他们的秘窟不成?喊叫声在半里外,像是被人骤然击倒的叫声,有谁先我一步来了?”

  假使不是叫喊声令他心生警兆,他可能毫不及防地落入恶贼们手中,也可能在山谷附近白费了一夜光阴。

  他提高警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传去,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左手挟了一把飞刀,时起时伏逐段接近。

  不久,远处灯光一闪。

  “果然在这儿。”他心中暗地自喜。

  所经处全是大可合袍的巨松,形成绵绵不绝的谷中丛林,林下的数寸厚干松针软绵绵地,似乎没长草类,如果是白天,半里之内形迹难隐,这时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辨方向,罡风凛冽,松涛起伏,声如万马奔腾,千军呼号,枯落的松针随风涛声阵阵飘落,宛如细雨。想在这种环境中找出潜伏的人,谈何容易?

  近了,还有四五十丈,可以看到前面从窗缝中透出的灯光了。他籍树干掩身,小心翼翼地摸索,脚下声息毫无,逐树接近。

  他后面一株古松的横枝上,两个黑衣人发现他了。一个黑影准备往下跳,另一名黑影却伸手拦住敖耳道:“不可贪功妄动,小心会规不容情。让他进去,这人的身手比前一个高明,逐树前搜的身法极为老练,绝非庸手。”

  “如不下手,咱们的赏金,岂不拱手送与把守在里面的人丁?”想跳下的人也附耳答。

  “将讯传出,同样有赏,至少可以让咱们到府城乐上三天,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是,我下去将讯传出。”

  中海不知身临险境,一步步向里探去。

  他发觉已处身在十余楝木屋的前面了,除了前面一座木楼有灯光外,其他的木屋黑沉沉地鬼影俱无,沉重的门窗闭得紧紧地,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我得先找个人来问问,看费前辈被囚在何处。”他想。

  找人必须进入屋中,他向左一折,扑奔左首第一座木屋。

  他所经过的地方,暗中都有人严密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皆落在暗中监视的恶贼眼中。这些人皆藏匿不动,仅将讯号用奇异的暗光传出。

  木屋建筑简单,但十分坚牢,垒木为墙,叠草为瓦,想毁墙而入势难辨到,破草从上者入也不容易。但他必须进入,找一个人来问问。

  他试试屋右壁的木窗,狠妙,木窗放下了,但里面并未扣上。

  他凝神侧耳倾听,巧极了,里面居然是房间,有鼾声裂出哩!

  先在附近榴了一圈,发觉四周没有任何异状,便开始缓缓揭开沉重的小木窗。

  另一座木屋侧面的枯草丛中,伏着两个黑影,其中之一附着同伴的耳朵低声说:“妙哉!鱼儿上钓了。”

  “是的,这家伙相当老练,也自作聪明,不向有灯光处下手,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话怎讲?”

  “副会主将刚才霍香主擒到的人带到木楼讯问,得到警讯并未离开,恐怕暴露形迹。假使这家伙向有灯光处下手,定然可发现警兆,他却自以为是,在这儿浪费时刻,岂不是反被聪明误吗?快发讯他要进去了。里面是周兄,咱们祝他平安。”

  中海已越窗而入,不片刻,木屋四周高手云集,重重合围,但相距远在五六丈外,不敢欺近。

  武副会主不久前接到手下送来一个被击昏的俘虏,正在楼下的大厅讯间,发觉被擒来的人居然是会主必欲得之而甘心的铁掌拂云樊昌,大喜之下,将樊昌弄醒,正待迫间口供,等二次警讯已及时传到。他吩附手下将樊昌暂行捆上,命人带在身边,静候变化。来人入屋的信号传到,他立刻带着人手赶到,将木屋重重包围,静候里面的人先探出诱敌的地方,以便万一来人能突围脱身,必定会到谷底送死。

  中海进入室中,放下窗于以策安全,免得被人在窗外暗袭。先伏在壁下倾听,不错,鼾声依旧,并未将室中人惊醒。

  他从室中木窗的部位和鼾声判断,对室中的家俱的座落处已相当了然,小心翼翼地摸近床前,一面运功戒备,左手的飞刀蓄劲待发,右手取出了火褶子。

  火光一闪,床上的人依然酣睡如渚。

  壁缝插有半段松明,但他不敢点燃,看清了房中光景,他一掀棉被,一掌拍中床上人的耳门,熄了火摺子,将人一把挟起,疾趋窗下。

  窗门徐升;他飞纵而出,挟着人向原路退走,展开轻功飞纵而去。他要将人带离木屋区,到林中安全处逼问口供。

  埋伏的人没料到他突然撤走,措手不及。

  中海不是傻瓜,他有他的打算,木屋有十余楝之多,且是贼人的秘窟,必定高手如云,凶险万分假使被贼人发觉堵在室内,岂不成了入柙之虎?为策安全起见,所以他将俘虏带走,到林中迫问口供了。

  贼人们措手不及;大出意料之外。前面树干下爬伏着六名黑衣贼人,分为两组,前三后三,相距约有两丈左右。第一组只有五六丈;但见窗下人影一闪,刚想分辨是敌是友,中海已经到了三丈外。

  天色大黑,贼人只看到朦胧的黑影急射而来,穿越树丛来势似电,稍一迟疑,黑影已疾射而至。

  为首的贼人猛然醒悟,突然站起扔出一把飞刀。

  另一名贼人也同时倏然从树后闪出,大喝道:。“站住!谁……”

  中海的目力奇佳,看到前面黑影倏升,毫不迟疑地向下一伏。

  “嗤”一声厉啸,比声音快的飞刀掠过他的顶门,一发之差,被他躲过一劫,接着,喝声也已传至。

  他知道糟了,大事不妙。

  这瞬间,前面人影纷飞。

  他像一头扑向猎物的大豹,弃掉俘虏,突然贴地窜出,闪电似的拔剑,上扑,出招,向掷飞刀的人突下杀手。

  他连人带剑扑到,一剑贯胸,和中剑的人同时仆倒。

  “刷刷!”两把单刀在他的背上空呼啸而过,危极险极,假使他仍然站着拔剑,不死者几希。

  他仆倒在死贼的身上,向左急滚,乘势将刺入贼人心窝的剑找出,一声长啸,剑化龙腾,一挥之下,左面刀势未尽的贼人双腿齐膝而断,惨号声震耳。

  这瞬间,他疾射而出。前面三名贼人刚向前奔来,无法分清敌我,变化太快,天色又太黑暗,便宜了他。

  “呸!”他舌绽春雷大吼,剑下绝情,从三人的中间冲过,身剑合一飞旋而出,脱出重围。

  “啊……”凄厉的刺耳叫声惊心动魄,令人间之毛骨悚然。

  他在惨号声中远出三丈外,三两个起落便隐入密林深处,消失在黑暗中。

  斗场频死的人仍在呻吟号叫,其他各处把守的人,像是被毁了巢的蚂蚁,以叫号的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急搜。

  但他并不远走,人未救出,报应神下落不明,怎能罢手一走了之?

  贼人们不举火搜寻,他用不着顾忌,反正今晚所遇上的人,必定是敌非友,杀了一个少一个,不查出报应神的下落,誓不罢手。黑夜中在密林动手,他如鱼得水,毫无顾忌。

  贼人们也相当机警,每三人编为一组,小心戒备搜寻,遮遮掩掩慢慢搜查树上树下。

  有一组贼人向北搜,一高两矮,一身黑,如不接近至三丈内,不易袭觉他们的身影。

  左面五六丈有一组人,右面四五丈也有一组。

  “刷”一声断响,前面有物落地。

  前面黑沉沉,看不见任何物体,黑黝黝的树干,看上去都像是人影。

  三人左右一分,右面的人火速闪在一株树后,扭头向同伴用极低的声音道:“岳兄,有发现吗?”

  中间的岳兄心中发慌,这时他们主客易势,中海反而成了暗的一方,他们需要搜人,所以必须走动,不由他们不心慌,岳兄半蹲在树根下,低声说:“没有发现,像是树枝落地声。这人艺业超人,不知是谁,来踩探我们的住处,会不会是……是……”

  蓦地,他身后传来一声令他魂飞散魄的语音:“是大地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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