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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五队兵马各负专责,冲入城中即分头行事。哈密城周仅四里五百健儿足够分配了。

  四处火起,杀声动天。林华这一队直奔旧忠顺王府,他直向前冲。狂热的拉克威大概积恨甚深,只顾杀人。神力天王对林华忠心耿耿,追随不舍替他断后。

  冲抵忠顺王府前广场,王府的土鲁番亲兵衣不整甲,马不及鞍,正在匆匆列阵,还不知敌军已入城,黑压压一大片乱轰轰地不知有多少人。

  林华扭头一看,后面九十八名健儿尚在街的最东首,身后只存一个神力天王,百步后的拉克威正在追杀散兵游勇。他举刀一挥,向神力天王叫:“跟我来,杀他个骤不及防。杀!”

  不管神力天王是否敢跟来,他挥刀直上,乌锥奋腾,刀光闪亮,无畏地冲入乱兵丛中,斩马刀左荡右决,登时便杀开一条血路。

  惨,这就是战争,千里奇袭,雪夜窿兵,毫无准备的土鲁番兵得讯不过一刻左右,毫无抵抗之力,杀声传到,根本不知对方只有两骑踹阵,心中早怯,只顾逃生不知反击。兵败如山倒,说来委实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确是如此,军心一乱,便不可收拾,千百人中,只有逃命的人,而没有反抗的人。人喊,马嘶,血肉横飞。

  林华在王府前下马,拨出冲锋陷阵用的大剑,砍倒四名门军,抢入府门。

  他飞步抢入殿堂,两厢突然冲出十余名回装亲兵。擒贼擒王,他要进入内庭擒捉火狮牙兰。

  殿堂灯火通明,一照面便可分清敌我,他一声怒啸,火杂杂地冲近,大剑一挥,立将两名冲上出刀的亲兵砍倒,人如疯虎,剑似狂龙,横行三丈,直进十尺,三两冲错之下,地下横尸十具他不再追杀逃散的人,狂风似的向内庭抢。

  火狮牙兰的亲兵尚多。沿途一波波冒死上前拦截,等他杀入内庭,火狮牙兰已经逃掉了。这位西域第一骁将宿酒未醒,是被亲兵们背走的。

  破晓时分,哈密城战况寂寂,名城易手,仅偏僻巷道附近不时爆发一些个冲突,大局已定,全城血腥触鼻,大火未熄。

  关闭了两座城门,五百健儿始清扫战场,安辑流亡,救死扶伤着手善后。怪的是哈密城的居民反而显得不大起劲,仅有天狼队的一些故旧显得略为欢欣鼓舞,火狮牙兰十年残酷统治余威犹在,居民们仍显得麻木而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胜利,他们还不知反攻回来的人是否能站得住脚,经验告诉他们不要表现得太乐观兴奋,攻下哈密城,并不等于大势已定,更非完全光复了哈密卫故上。火狮牙兰的土鲁番精锐因骤不及防,事前一无所知,事发主帅宿酒未醒无人指挥,以为是天降神兵,一惊而溃。但林华临时改变计划移兵攻城从东门移入却来不及封锁北门,他也不愿封锁北门,以免守城的兵马作困兽之斗,敌众我寡胜负难料,至少死伤势将增加,留一条退路反而令守军完全丧失斗志只顾逃命不顾反抗。因此,火狮牙兰精锐仍在,并未全军覆没,而其他七大城三小城仍有精兵六千,加上由各族所组成的数万人马,而且土鲁番的二十万大军随时皆可入境反击,仅取得一座哈密城,并不等获得了胜利的保证。

  五百健儿伤亡一成,真正阵亡的仅有二十四名,以五百名众击溃了火狮牙兰的二千余兵,与各部落士兵四千余,这一仗可说大获全胜,雪夜奇袭轻易地夺了哈密城,善后问题不用林华操心,罕慎的后续大军尚未赶来接应,他也无权追击,也不愿率兵轻进,何况他还有大事待办呢?

  他留下四百人布防守城,自己带了六十名健儿,分为两起,三十名负责内城,三十人赶处南湖,出告示列重赏追缉速克沁的头目满巴。

  他到了南湖,向未逃走的居民查问满巴的下落。

  速克沁族的部众聚居于喀喇伯城,该城在哈密西面一百六十里。哈密八城在西面的共有五大城一小城。西六十里是素门哈尔辉,又称头堡。再二十里是阿恩塔纳,也称二堡。再四十里是托克齐,又称七堡。再二十里是拉卜楚克,又叫五堡。最后一座大城是喀喇伯部,距五堡二十里再西行七十里,是小城察罕多罗海,地近大债了。这一带是西域的贡道要冲,也是哈密的精华地带,也是至上鲁番的大道。

  据当地的居民供称,速克沁族并未从喀喇伯都迁来哈密,那是不可能的事,火狮牙兰根本不许各地部族任意迁移,尤其严禁各城的人四出游牧,以保持贡道繁荣,也可以说是便于征捐纳税。三年前南湖岸的一座牧场易主,听说是一个投降牙兰,替牙兰四出强征美女的卖国贼,牙兰将这座牧场作为酬劳的赏物赏给新主人。这人奴仆众,牲口无算,且拥有广阔的耕地,从不与附近的人往来。听说那卖国贼是叫满巴,也可能叫粑塔,至于到底是不是速克沁族人,便不得而知了。这人已在一月前举家西迁,牧场交由牙兰的手下十大将之一的阿黑把儿接管。满巴迁往何处无人知悉,只知他往西迁走了。如果能找到牙兰或阿黑把儿,或许能查出下落来。

  据居民说,满巴的帐中,有不少来自各族的美女,也曾发现有汉家女郎。至于那些汉家女郎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

  城中擒获的俘虏虽有数百,但真正的土鲁番占领军俘虏并不多,而且连一个头目也没捉到,这些人对所谓南湖的速克沁头目满巴一无所知。

  他又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了,本来,攻占哈密找到人之后,他便得带着人动身返回讨来河三堡,这儿的战争与他无关。但没有想到哈密是攻下了,要找的人却下落不明。如果南湖的那位卖国贼果是满巴,这家伙却在一月前西迁了。那么,最可能迁往的地方,该是喀喇伯部。不追,岂不是前功尽弃?追吧,却等于是替罕滇带着兵马打遍全哈密,是不是能找得到,还是未定之天。

  他心情苦闷,望西叹息道:“天各一方十载于兹,没想到要见一面也如此艰难。天哪!我该如何是好?”

  他不能半途而废,一咬牙,决定打到喀喇伯都,不救回昔日的爱侣,绝不能罢手。他在等候罕慎的大兵到来,以便早日西进。

  火狮牙兰逃到西面六十里的素门哈尔辉城,召集各路人马收集残兵,大军云集,前哨逐渐迫近哈密,风雨欲来,酝酿着一阵可怕的大战。

  第三天近午时分,罕慎的大军在清除留驻沿途台站之敌后,前锋已接近哈密,主力正向哈密赶,一万四千骑分为五路,漫山遍野踏雪急进。

  战云密布,即将展开决定性的惨烈恶战。

  西郊出现敌踪,牙兰的前锋所派数十组游骑,迫近至里外,向两侧展开搜索。

  牙兰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直迫至两里左右扎营。牙兰亲自率中军三千骑,建帐竖旗立栅升起了战旗。前锋由一千亲兵与两千名杂牌军组成,直迫自城北一里安营。左右锋也由一千名土鲁番兵加上两千名杂牌军组成,后卫的兵力也相等。一万五千骑建帐五百,五方安营有章有法,极为壮观,声势骇人。后续人马仍陆续到达,由后卫分配序列与扎营区,人马不住增多。

  四百余名健儿防守着庞大的哈密城,城周四里,如何能防守得住?而且城中还有不少态度不明的居民,和数百名俘虏,必须派人看管,真正能上城防守的人太少了。该死的罕慎大军又迟迟不来,而敌已兵临城下,处境恶劣万分,四百余名健儿开始动摇,信心在急剧丧失。加以这群人份子复杂,成军为期甚暂,能胜不能败,胜则骄狂难驭,败则军心动摇一哄而散,危机到了。

  林华在城头察看敌势、也有点暗暗心凉。对方的中军外是拒马,中是由六百匹骆驼组成的驼城,内是冲阵的雪车,戒备森严,想偷营劫寨势不可能。

  他察看良久,然后巡城一周,已看出部属脸上的惧容,便知军心已在涣散,不由心中焦急。

  情急智生,他决定来一次大胆的行动,置之死地而后生。

  首先,他派人到城外放出空气,向居民征粮草,扬言大兵未至而强敌压境,故而准备撤守弃城与大军会合。其次,他下令召集伍长以上的人至王府聚会。至于已方的单薄兵力,不用告诉敌人也会知道,他希望敌人知道他害怕,知道他将要撤退。

  初更天,火狮牙兰上当了,后卫与后到的人马开始移动,包围已成。

  左右锋各调出一千兵马,改在东面三里外安营,准备明白阻击罕慎的大军。

  忙了两个更次,兵疲马困,至四更方完全歇息,谅哈密城的四百余人马,除了等死之外,毫无出击的可能。

  五更正,四百健儿皆反穿羊皮袄,裹在胸甲,浑身白色,悄然徒步走出了北门。

  林华与拉克威神力天王三个人领先百步,衔枚急走,主将亲赴敌前,列为兵家大忌,但今晚情形不同,他必须身先士卒清除警哨。

  土鲁番的前锋营,前面只设了拒马,别无障碍,全靠哨兵警戒。他用上轻功绝学,以隐秘快速的行动,清除了五道警哨从右面突入,在角声呜起的刹那间,四百健儿杀声动天,砍倒帐幕放火,夺过马匹,然后上马冲杀。西域的健儿骑马不用鞍,夺到马匹使可骑乘,四百健儿将一座座帐幕端平,把那些在梦中惊醒而废惫不堪的土鲁番兵,杀了个人仰乌翻,两千余匹战马被赶散在雪光明亮的平原上,人与马向四面八方奔逃,仓猝间敌我不分,有些甚至自相残杀。

  四百健儿见好即收,在天色发白时便迅速地撒回城中去了。赶来救援的兵马慢了些,只能呐喊着替他们送行,但追兵却不曾发现,退入城的人到底是否全部退入了。

  这一仗,牙兰又是一败涂地,断送了前锋,也令军心动摇。这家伙一怒之下,狂怒地辰牌时分,率兵迫城。

  一万兵马在北门外两里列阵,旗门下,火狮牙兰穿一身红战甲,火红盔,跨下是天方枣骝驹,红杆斩马刀。盔下露出红色的一簇虬胡,身高八尺以上,雄壮如狮,一双铜铃眼厉光闪闪,坐在马上神气极了,像是天神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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