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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这一进客院上房甚多,天亮之后,旅客一一离去,只有少数需要在府城里逗留的旅客留下。

  禹秋田与北人屠,是少数留下的旅客,两人住的是相邻的上房,曾经向客店店伙表明是同伴。

  八表狂生不能待在客店里,必须继续寻找倚靠。

  仍然是虹剑电梭陪伴他,强作镇定通过这一进院子的走廊。

  果真是冤家路窄,禹秋田与北人屠,正在院子里活动手脚,死对头面面相对。

  “喂!江副会主,久违了。”禹秋田的邪笑怪怪地,神情倒还算友好:“还好吧?”

  “主人,用不着给他好脸色。”北人屠的嗓门像打雷,两人一扮红脸一份黑脸:“生死对头见了面,宰了他不就完了?”

  “老褚,使不得。”禹秋田的邪笑更浓了:“咱们又不是强盗土匪,更不是无法无天的豪霸,怎能在有王法的城市里公然行凶杀人?在官府落案,咱们今后路寸步难行,没有什么好混的啦!”

  “你是说,不能杀?”

  北人屠的腔调也怪怪地。

  “不能杀。”禹秋田摇头晃脑怪腔怪调:“反正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城里,对不对呀?”

  “对,除非在这里成家立业落地生根。”

  “可能吗?”

  “不可能。”

  “那就对了,还怕没有机会宰人?我们并不急。其实,这种蹩脚货,丧了家的小脚色,又不是罪大恶极的狐群狗党,我还真没有杀他们的胃口。”

  “对,我也没有胃口了。”北人屠拍拍肚子。

  “重要的是,他是栖霞幽园要捉的凶手,夏小姑娘要捉他解至蚌埠集法办销案,咱们如果多管闲事宰了他,夏小姑娘会大发娇嗔找咱们算帐啊!”

  “对,这混蛋很得女人缘,靠女人包庇而活命,不管包庇的用意是好是坏。”

  两人一弹一唱,讥讽嘲弄句句伤人。

  八表狂生如想通过,必须从两人的中间挤出去,他当然不愿意冒险,站在廊口僵住了。

  八表狂生受得了,虹剑电梭可就受不了啦!

  不管禹秋田在双方的冲突中,表现得如何杰出强悍,但始终不曾与虹剑电梭交过手,而往昔的接触,虹剑电梭一直就是胜家。

  因此在下意识中,这位骄傲自负的大姑娘,始终认为禹秋田是她手下的败将,不敢和她放手一拼的弱者。

  “姓禹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虹剑电梭终于忍不住出头干预了,粉脸生寒杀气腾腾:“鹰扬会山门已收,你应该满足了,双方并无深仇大恨,你没有理由赶尽杀绝,追到河南来就不上道了。”

  “唷!樊姑娘,你要和我讲理?”

  “和你讲理,也论道义。”

  “哈哈哈哈……”

  禹秋田仰天大笑:“想不到你虹剑电梭居然讲起道义,要和人讲理,真是奇闻,我实在不了解你的心目中,对理字的解释根据从何而来的?

  鹰扬会派人用毒暗算我,八表狂生将半死的我捉来捉去,为什么?理由何在?你说呢?抑或由八表狂生说?我在听。”

  鹰扬会绝对没有对付禹秋田的理由,祝堡主反而可以用自卫的理由而大动于戈。

  祝堡主甚至不能以复仇毁堡为理由,因为祝堡主父子屠杀了卅九名无辜的旅客,是凶手。

  凶手哪能以复仇为理由作藉口?

  虹剑电梭是江湖女强人,从来不和任何人讲理由。

  “他们能说出什么狗屁理由?”北人屠粗野地大叫:“一且他们人多势众时,刀剑就是他们的理由。小女人,没你的事,滚到一边凉快去,你还不配替鹰扬会担冤背债,在鹰扬会你算老几?”

  虹剑电梭粉脸气得泛灰,银牙一咬手按上了剑柄。

  “恼羞成怒的人,就是这副德性。”禹秋田冷笑:“樊姑娘,不要逼钱在旅店杀伤,你已经三番两次在大庭广众间占了上风,我已经给足了面子。这次,你将自取其辱,你最好识趣些,别让我失去耐性。”

  “这叫给脸不搀脸。”北人屠的修养有限,恨透了这种狂妄的女人,说的话锋利伤人,毫不留情:“你如果想在大庭广众间行凶找死,你算是找对了,咱们等这种机会,等得太久啦!最好亮你的什么电梭!”

  “不要上他们的当。”八表狂生拉住了情妇抓剑的手,冷冷地说:“时辰未到。目下不必计较,算总帐的—天会来的,但不是现在。”

  挽了虹剑电梭的手,大踏步从两人中间穿越而走。

  “是女人保护男人呢?抑或是男人鼓起勇气护花?”

  走廊对面,有人大声嘲笑。

  “人家手牵手走路,表示没惹谁,咱们当然不便无理取闹呀!毕竟他们不是我们要捉的大鱼。”禹秋田大声为八表狂生两人送行。

  ※        ※         ※

  通向另一排上房的走廊,个浑身黑衣的人,站在廊角暗影处不言不动,冷然注视着双方冲突。

  那死板板的苍白的面孔,不时涌现令人心悸的阴笑。

  禹秋田目送八表狂生两人的背影消失,向北人屠用手式示意,左手拍拍腰间,右手作出握剑状。

  北人屠也拍拍腰部,作出询问眼色。

  禹秋田摇摇头,表示不必带刀。

  北人屠大踏步进入禹秋田的上房,随即出现在房门口,手中有一把连鞘长剑,嘿了一声向禹秋田抛出。

  黑影一闪,人影乍现,站在禹秋田身侧丈余,黑衫飘扬,现身速度之快,有如鬼魅幻形。

  禹秋田丝毫不感惊讶,不加理睬,信手一抄,接任了长剑,泰然自若地将剑插在腰带上。

  “刚才面对两把剑,小子你依然咄咄逼人,是存心激怒对方呢?抑或是真的有恃无恐?”

  这人说话的声调极为阴沉冷厉,与那身宽大的黑衫同样令人感到阴森寒栗,一股流露在外的鬼气,胆气不够的人真会望影心惊。

  看年纪,约在五十出头,把禹秋田叫成小子,似乎理所当然。

  所佩的剑装饰古朴,黑把黑鞘,连剑饰的剑穗也是黑色的,黑得令人心中发毛。

  “你该问那两个男女。”

  禹秋田也语气冷森,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所谓旁观者清,并不代表真的清,表面的清只是一种假象,你只能看到你主观上的假清。阁下,首先你就先入为主,看不惯我的傲态,所以主观上就认定我有恃而无恐,认为我咄咄逼人,你又如何分清谁是谁非?你站出来指责我,你本身就狗屎。”

  “可恶!称这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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