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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刚将他抓住拖动的人.突然松手,人向前仆。他并没昏跃,抓剑的手,因痛楚太剧,反而抓得死紧。刚发现抓他的人向前栽,手掌一松,剑被夺走了,耳中立即听到令人心向下沉,毛骨悚然的剑吟,与利刃破风的呼啸。

  东方玉秀瞥见自己人倒下,发现多了一个朦胧的人影闯入.剑从白发郎君手中飞起,发出惊心动魄的异啸,幻出一道光弧,兜头斜劈而下。

  她反应超人,不假思索一剑急架。

  “铮”一声狂震,她的剑被从中吹断了,手中一轻,她本能地缩体吸腹倏然暴退。

  剑贴她的发髻上方掠过,她惊出一身冷汗,暴退了丈余,这才看清剑使刀招的人是谁。

  这瞬间,八表狂龙怒吼一声,双掌连环拍出三掌,来不及拔剑,以劈空掌力进攻。

  这种神奥的掌力,有两种全然不周的怪异劲道进发,一缩一涨,鬼神莫测,对手无法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劲道接招,一照面便会陷入危局。

  但来人的剑一点也不受两种怪异的劲道所影响,一连三副挥劈,掌劲化为风雷声四散而逝,剑光逐渐接近,势如雷霆。

  八表狂龙并不笨,对手愈强,狂态愈敛,反而灵智更为清明,发觉掌力不发生效用,阻挡不住狂猛的剑光,知道大事不妙。

  先后共发了四掌,精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而且没有机会拔剑,再用掌必定浪费真力,猛地斜飞而起,脱出剑光的笼罩;砰一声大震,撞破明窗穿出屋外去了。

  东方玉秀剑没有了,已早一刹那窜入后堂。

  变化太快,交手皆出于本能,无法使用绝学和技巧,一沾即优劣立判。

  发出一声长啸,八表狂龙在屋外召唤爪牙,同时拔剑出鞘,羞怒交加咬牙切齿。

  已看出闯入的人是柳思,难怪这条狂龙羞怒交加。虽说变生仓卒,武功无以发挥,但被一个小混混逼得撞窗逃走,脸往哪儿放?

  可是,大事不妙。

  堵在门外的,应该有五个人,怎么全倒在地上了?显然柳恩带来了可伯的众多高手,才能眨眼间,毙了五个身手超绝的名家。

  心中一虚,不再逗留,向屋后急撤,会合从屋后撤出的东方玉秀主婢,和五个同伴,发出急撤的信号,如飞而遁。

  人已经死了一半,自己真力又耗损过巨,再不走可就嫌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发即君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被服下的药一冲,神魂归位,泪眼膜脱,他居然看出救他的人是柳思,知道被柳思把他从鬼门关拉回阳世了。

  “救……救救他们,柳……兄……”他悲痛地大叫,哇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

  “抱歉,他……他们都死了。”柳思咬牙说:“怎么一回事?东门兄。”

  “天一黑,他们就占了这处地方,在这里等我回来。”他强忍痛楚,说话居然倾畅,“地方蛇鼠出卖了我们,那小泼妇东方玉秀……咳……咳……哇!”

  “不要再说了,不能再吐血,老兄。”柳思抱起了他,“我先安顿你,再找人来替他们善后。”

  “我好……恨……”

  “不要让恨影响你的情绪,慢慢来,老兄。一个愤怒如狂,被仇恨冲昏了灵智的人,办不出什么好事的,你必须冷静、冷静、冷静。”

  一天、两天、三天,风平浪静,南京没有惨烈的事故发生。

  第四天午后,两个挂剑书生出现在江东门。

  江东门的城门楼附近,其实已形成小市集,没有城墙,大街小街相当凌乱没有章法,也就显得杂乱,算是南京外围的市镇。

  外城的十六座城门,环绕南京全程一百八十里,有一半以上已经形成镇市,有些本来就是市集。

  江东门可能是最繁荣的市镇,设有江东驿和江东巡检司卫门。巡检是正式的地区治安首长,是真正的官,官阶是最起码的从九品,但毕竟仍是官。

  巡捕是所谓胥吏,最低的甚至只能算丁役,毫无地位。处境可怜。一个巡检老爷,可随地区的大小而增减所属的巡捕人数,却不能直接指挥县衙班房的巡捕。

  巡捕通常分两种,马快和步快,所以也称捕快。但在南京的大半地区,没有马快而改为舟捕,乘船。船称为哨船。

  妙手金刚是江宁县衙的捕快头头,不受江东门罗巡检的直接指挥,但碰上了仍得听命于罗巡检,所以妙手金刚除非有其必要,不然就避免到江东门走动,看罗巡检的白眼,更不想去接受驱策。

  通常从上江来的旅客,船靠泊江东门码头。那些够资格住官驿的官方人士,必定到江东驿接受招待。其他的旅客如不在码头区的旅舍投宿,也得到江东门落店,以便第二天进都城,可知江东门确是繁荣的市镇,不然岂能设有巡检司衙门?

  巡缉营的营本部(汉指两浙盐区的营),设在江东门码头区,距江东门市镇仅五里左右,简直就是巡缉营内院,走狗们在江东门市镇,比巡检衙门的巡捕多上好几倍、人人害怕,把他们看成洪水猛兽。

  两个书生出现在江东门市镇,等于是公然踏入巡缉营伪内院。

  黄鼠狼闯进了鸡笼,引起的混乱可想而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两人穿的是士子的青衫,有点像江宁县学舍的生员。生员挂剑是正常的,他两人就挂了剑,书剑游学,是读书人的专利,因为读书士子必须文武全才。

  帽就戴得不合身分了,是四方平定巾,那是仕绅们的巾帽,有身分人才配戴,那是开国皇帝所设制的巾帽。

  更糟的是,前摆抄起掖在腰带上,不再斯文,走起路来方便些,龙行虎步不像读书人。

  柳思身材稍高些,白发郎君则稍为雄壮。

  一脚跨入稻香居茶坊,立即吸引了所有茶客的目光,英俊、魁梧、虎目炯炯有神,当然吸引人们的注意。

  茶坊占地甚广,花木扶疏,雅座四面授空,凉风习习格局不俗。

  南都的茶坊,真正纯吃茶的人并不多,点心瓜果百味杂阵,茶反而成了附属品。

  彻了一壶龙井,十几碟干果点心排满一桌。两人润过喉,开始亮大嗓门高谈阔论。

  白发郎君的内伤已经痊愈,比往昔更为神采奕奕。四平巾把发根也掩住了,谁也看不成他是少年白发。

  “傍晚时分,咱们绕城前往利涉桥,登替月花舫,召芳姿女史簪花,我作东,如何?”白发郎君语惊四座。

  那年头正是秦淮风月最光辉的时期,读书士子到秦淮摆花酒、捧妓女,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不以为怪。

  后来的明末四公子,在这里谱出末世风流奇谭。

  秦淮内河(城内)有四大名花,正河(城外)也有四大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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