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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招待。兄弟,你有什么困难?如果事情不能公开的说,那你就不要说,我也不会听。”

  “我尊敬你。”蔡智由衷地说:“小可的事,决不牵涉到暗室亏心,去年张爷负责关中客栈一带的治安,六月梢,关中客栈出了一件命案,一位姓蔡名礼的旅客……”

  “哎呀!你叫蔡智,是蔡礼的……”

  “那是家兄。”

  “随我来。”张巡捕挽了他便走。

  在街边一家小食店里,张巡捕叫来了一壶茶。

  “老弟,令兄的事,我可以详细地告诉你。”张巡捕郑重地说:“不错,那时关中客栈是我的管区,出事那一天,是我派人催请霍捕头带人前来弹压的。”

  “弹压?那是说……”

  “你沉住气听我说。”张巡捕截断他的话:“这件事牵涉得广,事后受到各方的压制,所以真象一直就没有人真正知道内情。我是听到客店中有武林人发生争斗,这才断然处置把霍捕头催来弹压,当时令兄已经不能动弹。至于发生事故的经过,人言人殊,缺乏目击的证人,令兄又一直不曾苏醒便去世了。知县大人审理时,一个姓夏名永胜的承认与令兄因酒醉冲突,因而互殴受伤。姓夏的在客店养伤,一住半月,好像瘫痪了,令兄则是次日问案之后去世的。”

  “事情就是这么结案了?”

  “是的。姓夏的已经官医查验过,确是四肢僵死成了残废,虽然判处了三月监禁,罪名是酗酒互殴,但仍准许保释缓刑。”

  “小可曾经打听前任霍巡检的下落,却毫无结果,张爷可否见告?”

  “霍捕头是七月中旬,因病辞官的。听说他的故乡在南阳府。这样吧,我替你去查卷,就可以知道他迁籍或是返回原籍了。”

  “霍巡检会不会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我不知道,这得去问他了。”

  “好,一切有劳张爷了。”

  “好说好说。”张巡捕苦笑:“老弟,事情已经过去了,即使拼命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的,看开些吧。”

  “不管有何结果,小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哦!那位姓夏的人,后来怎样了,他的本籍是……”

  “武昌府人氏,一个小武师。在客栈治疗半月,由他的朋友接走了,走时已昏迷不醒,很可能死在返乡途中。”

  “家兄的埋葬事宜,是由官府埋葬的,埋在何处?”

  “本来是交由义山善后的,后来听说由一位外地不愿透露姓名的善心人士,出面出钱葬在北山义,办得相当风光,比由义山以薄棺草草掩埋好多了。”

  “这位善心人士……”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好像是霍捕头介绍的,他是不是知道就不清楚了。”

  “总之,一切都得找到霍巡检,方能知道详情了。”

  “大概是的。老弟,你真要去找他?”

  “是的。”

  “你明天同一时间到此地来,我把查证的结果告诉你,好吗?”

  “一切拜托了。”

  第二天去会晤张巡捕之前,他拜望了一些地方人士,街坊、坊长、几位长街的小地棍,那些人皆无可奉告,一问三不知,疑云重重。

  但他心中有数,从那些人冷淡而有意回避的神情中,凭他的经验,他知道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在内,从重重疑云中,他看到了凶兆,看到了不祥的阴影。

  半月后,他出现在南阳府府城的豫南客栈。

  落店后不久,店伙替他送来茶水。

  “老兄贵姓呀?请坐下来谈谈。”他向店伙说,取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在下有事请教,如果对了门路,这锭银子是你的。”

  “客官不知有何见教?”店伙替他斟好茶,在下首坐下笑问:“小姓李,你就叫我李二好了。”

  “李兄,贵地有一位姓霍名汉声的人,曾经在陕西咸阳县任职巡检,去年七月告病辞职返乡,李兄可知道这样一个人?”

  “霍汉声?当然知道。”李店伙说,脸色暗了下来:“其实他不是城里人,是城南三十里屯人氏、从小就是一个讲义气的大好人,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好人不长寿。”

  “这话怎讲?”他的心向下沉,不祥的感觉冲击着他:“怎么一回事?”

  “他是去年八月携家小返乡的,但回来的却是一付棺材。”

  “死了?怎么死的?”

  “一家大小途径汝州,夜宿客栈遇盗,被人打了一毒药镖,第二天就断了气。”

  “糟了!”他沮丧地说:“李兄可知道详情?”

  “谁知道呢?强盗杀人,平常得很嘛,什么地方没有强盗?敝地伏牛山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谢谢你,银子是你的了。”他沉静地说。

  五天后,他往回走踏入汝州。

  花了两天工夫,也花了三四十两银子,他从公人口中,知道了霍巡检出事的经过,而且看到了没收入库的毒药镖形状。事情很简单,霍巡检一家八口,在悦来客栈投宿,半夜五名蒙面强盗入侵,霍巡检一出房就受到偷袭,毒药镖击中右股,次日巳牌左右便毒发身死。

  他开始清查汝州附近的盗党,发觉山里面的所谓强盗,全是些日子难过铤而走险的暴民,根本不敢在城厢作案。下一步是打听本地武林人士的底细,希望能找出所要的线索来。

  经过沉思熟虑,他定下了大胆的行动。

  他不能盲人瞎马去找人,必须让别人来找他。

  他迁入悦来客栈的后进上房,对面一间,就是去年霍巡俭所住的大客房,左面另两间,是霍巡检同行的夫子们宿处。

  这一进客房好像已经客满,但都是些过宿的旅客,晚来早走来去匆匆,很少有连住两宿的客人,他目标不在旅客,因此对往来的住客并不太留意。

  住进客栈的第三天,时机已经成熟,因为这三天中,他已作了良好的安排,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城内的一些有头有脸地棍,已开始注意他这个行动显得神秘的陌生人,他也有意摆出令人莫测高深的形象让人起疑。

  右邻第三家,就是本城三教九流人物聚集的兴隆酒楼,所供应的最好宝丰酒有口皆碑,比南阳的宝丰原产地更醇更地道。

  傍晚时分,他踏上已有六成座的楼上雅座。说雅座有点不切实际,其实与其他的食桌并无多少差异,不同的是雅座所占的位置靠窗口,地方比较宽敞而已。

  酒菜是先订了的,客人也是事先约好了的。他是主人,按例先到候客。

  江湖豪客的酒菜没有正式筵席那么讲究,大壶酒大盘肉,菜不时兴一个一个上,而是客人一到就全部上桌,整张桌面摆得满满地,高兴吃什么就吃什么。

  坐下不久,一阵楼梯响,上来了四名青皮大汉。

  他推凳而起,在走道口呵呵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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