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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我……”周昌张口结舌他说,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你来了四天,你我始终不曾单独相处,彼此皆显得生分,我想请教你一些事。”她挽着周昌在绣墩上落坐,一举一动,皆充满了诱惑力,而且风度甚佳,像是招待一位亲昵的朋友,亲热而并不放荡。周昌的月光在落座的前一刹那邓,抓住机会扫了四周一眼,发觉房内共有两座门,后面的门必定可通向更秘密的内窒。他拘束地坐下,本能地挪远些,不愿与红娘子的皓腕接触,想起这女魔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娃,他有点不是滋味。当然他不是圣人,在这种绮丽的环境中,少不了有点心猿意马,可是想起自己因何而来,与及女魔那传说中的淫荡,更想及女魔的年龄将近大他一倍,心中油然生起无穷的反感与警惕,赶走了因环境而产生的绮念,所以能够自持。“姑娘不知有什么事要问小的?”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地问,目光有意无意边瞟向红娘子的左胁下,口中在问,心中却在想:“假使能在胁下行全力一击,应该毫无困难地得手。不知她对我是否仍怀戒心?我得分散她的注意,以便乘机下手。”红娘子拉住他的右手,握在温暖腻滑的双掌中轻抚,转过螓首含笑问:“周爷,你可以直叫我为红娘子。你今年贵庚?”

  “小的年已二十。”他拘束地答。女魔头吐气如兰,胴体似乎散发着热流。他感到对方的手温柔极了,有奇异的电流不住由手上传遍全身,令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涌起阵阵涟漪,气血逐渐在体内加速流转,因此,他的目光,始终在极力避免与身旁那丰满动人的胴体接触,也尽力回避对方那勾魂夺魄的目光。“你知道我的身份么?”红娘子问。他略一迟延,谨慎他说:“姑娘的侍女已经告诉小的了。”

  “你有何感觉?”红娘子追问,娇躯逐渐倚在他的身上了。“小的……我……我不知道。”

  “女强盗,风流寡归?抑或是女魔……”

  “小的不……

  不敢乱说。”红娘子长叹一声,幽幽地说:“我也无法向你解说,也无从说起,等你跟随我有一段时日,你便会明白了。我是一个女人,一度堕落为寇,夫君战死沙场,兵败亡命天涯,我总不能希望别人替我竖起贞节牌坊,像我这种人,活一个时辰便等于是一生。当然、我也希望找个归宿,找一个爱我的人长相厮守安度晚年,但这是永难做到梦想,无法实现的希望。周郎,你知道我多大了?”她的语音充满了幽怨的感情,如泣如诉,十分感人。

  “我……我不知道。”周昌低声答,想抽回手,却又不敢妄动。“我比你大十八岁,我的身世不想对你说,反正到了这种地步、我已是人老珠黄不值钱的日薄崦鹚地境,如不趁着有权有势时及时行乐,到头来同样是一杯黄土埋白骨,未免遗憾九泉。我发觉你是个不好色的正人君于,但在这里是不许有洁身自好的人的。不瞒你说,洁身自好的人不会做强盗杀人放火,已经被迫走上了这条路,便不由自主了。我希望你明白,你的生死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你必须活下去,而活下去就必须与我们同流合污。“那么,姑娘真是响马贼中的红娘子了?”周昌问,转头注概着她。“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她娇柔地笑答,乘势偎在他怀中。周昌抓住机会,突起发难。本来,在他的计划中,是放长线钩大鱼,他要设法在红娘子身旁多留一些时日,浪迹江湖期间,他对男女间事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古往今来,男人主宰了一切,只有贞烈牌坊,却没有守夫义的伺庙,男人拈花惹草,似乎不受世俗所责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留在红娘子身旁,他并不见得吃亏。同时,他希望从红娘子口中,探出几个贼首的藏匿处所来。可是,天不从人愿,平空多了一个受苦受难的骆芳,一念之差,他改变了计划,要提前动手击毙红娘子,救走骆姑娘。

  他已经身入红娘子的香闺,四下无人,红娘子就在他身边,而且女魔春心已动,毫无戒心,良机就在眼前,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要击毙红娘子,以目前的形势看来,必定百发百中,易如反掌,但为了要带骆姑娘脱身,他不得不思量,必须考虑后果,所以必须活擒红娘子,利用红娘于掩护自己脱身,贼人便会投鼠忌器不致拦阻。假使杀了红娘子,贼人必定拼命拦截,他带了一个受伤甚重的骆姑娘,怎能脱身?他倏然转身左手骤发;右手已被红娘子握住,必须用左手进击。“噗”一声响,他一拳捣在红娘子的左胁下,右手全力扣住对方的右手脉门一带,左手再出,戟指点中了红娘子的胸下鸠尾大穴。“嗯”红娘子浑身发软,被拉下了绣墩。他每一记皆用了全力,招发如狂风,第三记重手接着猛攻,“噗”一声凶猛地劈在红娘子的右耳门上,顺势钩住了红娘子的咽喉。可以说,红娘子已完全在他的控制下,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了。这时,他方定下神,也开始吃惊,甚至有惶然的感觉,做梦也未料到得手如此容易,天下闻名的红娘子,练了刀枪不入的气功,竟然毫无抵抗之力,轻易地被他擒住了,委实令他自己也难以置信。练了气功的人,如果不行功运气,与常人并无不同,但超人的反应力仍在,怎么毫无反抗的迹象?难道真是被情欲迷失了灵智不成?事实已不容许他多想,他扯断了帷幔的丝带,迅速地捆上了红娘子的双手,并拉脱肩关节,方取布块塞住红娘子的嘴,用巾扎住,挟起便走,信手摘下了挂在长柱上的长剑插在腰带上,并取了一些衣物急急撤走。其实不用费这许多手脚,红娘子早已被打得陷入半昏迷状态。他打开门进入原住的卧室,不见两位侍女。床上的骆姑娘似乎早已留了神,赤条条地爬下床,伸手接住了他抛过的衣裤,火速穿上。他心中一怔,骆姑娘似乎并未受到重伤哩!他无暇多想,低声叫:“跟我来,咱们从后面溜走。他重新回到红娘子的香闺,从后房门脱身。出门便是一条通道,壁上有灯,不见有人把守,便沿通道急走,向左一折,出现一座天井,房屋建在树林下,白天里天色放晴,晚间天宇中浮云片片,疏落的星光从枝叶的缝隙中透下,四周黑沉沉。进入天井,他转身架住骆姑娘的左胁,低声道:“从屋上走,我助你一臂之力,准备,上!”带了两个人,他毫无因难地登上了丈余高的屋顶。屋建在树下,屋檐只有丈余高,但茅草的屋顶经过雨打风吹,猾溜溜的,必须小心下脚,因此他仍得搀扶住骆姑娘,一手抱住红娘子的膝弯扛在肩上,小心翼翼地向南走。到了南面,他挽住骆姑娘飘身而下,低声迫:“往南走,切记不离我身右。”怪,居然没被警哨发现。穿出树林,陷入了高与人齐的野草丛。他不敢快走,草丛中十分泥泞,人行走其中,拔脚时发出挤压空气的怪响,响声可传十丈外,因此必须小心提脚,不让脚下发声。走了约半里地,野草的高度渐减。绕过三四处泥沼,草已降至腰以下。身后,传来了急追的怪响声。“有人追来了,快l”他低声向骆姑娘招呼。又走了百十步,响声渐近,他心中大惑,忖道:“追来的人为数甚众,怪的是既然发现我们逃走,为何不发出警讯?"蓦地,走在身右的骆姑娘脚下失闪,啊唷唷惊叫着向前栽,声音十余丈外亦可听到,可能是扭伤了脚。他心中大急,赶忙伸手相扶。骆姑娘接住他伸来的手,猛地转身右手疾出,一掌拍向他的脸部。指尖微屈,显然存心要伤他的双眼。身在危境,他的警觉心极高,骆姑娘不该贪功心切,不该袭击他的脸部和双眼,反而便宜了他,眼部是不易击中的,闪避容易,反应出乎本能。他不假思索,右手全力向外一带,人往右闪。“噗”一声响,骆姑娘一掌落空,反而拍在红娘子的左臀上。红娘子被扛在他的左肩上,臀部向前,掌拍偏了,便拍在红娘子的臀上啦!只拍得红娘子浑身一震。骆姑娘的力道比他相差甚远,一拉便站立不稳,摇晃着向他的右后方冲出。他心中一震,已断定骆姑娘刚才不是失手,而是有意袭击了,不由无名火起,不假思索地顺势就是一脚踹出。“噗”一声购,骆姑娘仰翻而倒,“砰”一声摔在丈外,压倒了不少草,跌了个手脚朝天,昏天黑地,爬不起来了。几乎在同一瞬间,左前方突传出两声鬼啸,野草簌簌而动,微风飒然,两个鬼卒暴起丈外,托天叉凌空而降,飞扑而来。他向右急闪,一声叱喝,拔剑挥出。槽了!那有剑?剑把是真的,但剑身长仅三寸。“躺下”右面一叉走空的鬼卒厉叫,扭身挥叉便扫。他猛地将剑把掷出,向前一跃两丈,窜入草丛中,亡命飞逃。“啊……”身后狂叫声刺耳,他掷出的剑靶发生了效用,击倒了一名鬼卒。另一名鬼卒怒啸着狂追,双方的脚踏烂泥声震耳,附近又全是草地,绝对无法扔脱追赶的人,除非他练有超尘拔俗的轻功。他拼全力狂奔,后面追的鬼卒逐渐落后,但似乎追的人愈来愈多。他想丢掉红娘子,或者立即将红娘子宰了,可是又想利用红娘子威胁贼人,不得不带着她走,影响了脚下的速度,奔了半里地,仍未能将迫踪的人扔脱。前面已看到芦苇的形影,快到江边啦!他凭天上的星斗分辨方向,绕过五座泥沼,窜入了芦苇丛,芦苇高有丈五六,恰好一阵浮云掩住了天空的南半天星斗,他便迷失在芦苇丛中了。他不得不停下来辨别方向,被他听到了左面有水声急急传来,心中一宽。心说:“左面是获湾,我想该可以脱身了。”一阵急走,穿出了芦苇,前面是一座深入半里的江湾,眼前一亮。短草湾岸前,是六七丈长的沙滩,只须冲过短草坪,奔过沙滩向水里一跳,大功便告成了。他正想丢下红娘子行刑,以便冲入水中脱身,短草坪的前缘,突然纷纷升起一排黑影,总数不下三十名,全是化了装的鬼卒,托天又、长刀、金枪、鬼头刀、狼牙棒……在星光下,兵刃的光芒闪烁。“站住!阁下。”有人高叫。他将红娘子放下,抱在身前,大踏步向前走,沉声道:“谁敢拦阻,在下先杀了你们的红娘子。”

  “哈哈!你阁下唬不倒咱们。”鬼卒狂笑着说。他迫近至三丈左右,方止步冷笑道:“你们认识在下手中的人吧?让路!”

  “哈哈!你手中的人是咱们的杨夫人?”

  “你们谁有火摺子?亮起来,让你们看个一清二楚。”

  “哈哈!你要火光么?来了。”身后有人狂笑着说。他扭头一看,暗叫一声糟!追来的人到了,在芦苇前与短草地之间,排列着三十余名黑影。第一枝火把燃起了,接二连三亮起了二十枝火把,照耀得江滨一片通明。“你们看清了。”他挟持着红娘子亮声问。“看清什么?”一名持火把的花甲老人阴森森地问。“红娘子,你们的女匪首杨寡妇。”他沉声叫。“你准备如何处置她?你为何要潜入洲中兴风作浪?”“阁下无权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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