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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脸色严肃起来,笔直地立正站着。老战士的荣誉感,在心田里面压倒了那种小私有者的习气,一声不吭,弯下腰去,一棵一棵薅掉那青枝绿叶的烟草。

  多漂亮的烟叶啊!他的一句话,别人的心血全白费了,谁都能体会络腮胡子拔烟草时,该是多么心疼。于而龙甚至觉得所有在场的人,包括那位廖总工程师,都不以为然。

  廖思源悄悄说:“大可不必嘛!还怕对你的起诉书里,增加一款罪名?”

  “要是现在——”这位第二次又趴下的于而龙想:“或许我该采取另外一种方法,,我这永远改不了的坏脾气啊!说不定络腮胡子还耿耿于怀吧?”

  不,于而龙,你可错看人啦!

  这位骑兵团抱马蹄的名工巧匠,是专程请你去喝喜酒的,他的儿子要结婚啦!

  “好极啦!恭喜你当老太爷!”他祝贺着,同时,又把鱼钩甩上来。空钩,护城河的鱼都让人给钓狡猾了。不过,这点聪明,却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于而龙不得不再挂上蚯蚓。“订的哪天办喜事啊?”

  他本是泛泛地问了一句,没料到络腮胡子郑重其事地回答:“看你的方便!”

  哦!这才注意到他压根儿不是来钓鱼的,于而龙放下鱼竿,凝视着他。

  他有点结结巴巴地说:“我老婆叫我来,请你老团长到家喝喜酒。”

  “我?”

  “是的。我老婆求你怎么也得赏咱们这个脸,说你准能高高兴兴地答应。”钉掌名手说:“因为我那小子能有今天,全亏了老团长。”

  于而龙糊涂了:“你讲得明白一点!”

  “是!”他又笔挺地站着。骑兵立正的姿势总是有些不大自然,在马背上征战惯了的老兵,正如水手一样,登上不摇晃的陆地,倒觉得别扭。“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许是忘了,老团长。”

  他讲起往事来……

  “那时,你让我们骑兵回去接家属,来厂里扎根当工人,好,我那出息老婆一来就趴窝了。疼得满炕乱滚,孩子说啥生不出来。我能给再厉害的儿马挂掌,无论怎么尥蹶子,我也能制伏住它;可就是按不住我那疼疯了的老婆。我偷偷摸摸请来的王爷坟独一无二的老娘婆,她骂我是个废物点心:‘你不是骑兵吗?快骑在你娘儿们身上吧!快点儿!要不就该憋死啦!我可用大秤钩子往外掏啦!咱可把话说清楚,只能顾一头,要大人,不能要崽子;要崽子,就保全不了大人,你倒是说话呀,当兵的。’老娘婆容不得我同老婆商量,又转脸数落那一直嗷嗷叫着、疼得受不了的老婆,骂了个狗血喷头:‘你知道疼,还死命把肚里崽子撑得那么大,当兵的钱来得容易是不?哎唷!了不得啦……’老娘婆喊得人魂灵都出了窍:‘孩子的小脚丫都伸出来了!’说着把大秤钩子抄在手里,啐口唾沫就要干,天保佑,不知哪阵风把你给刮来了。你一脚踢开门,冲进屋,二话没说,先赏了我一个拐脖,疼得我像落了枕,然后推倒吓得掉了魂、直是哆嗦的老娘婆,架着我老婆上了吉普车,把司机拨拉到一边去,你一脚油门踩到底,到了医院,才剖腹取出来的。”

  “我动手打你了?”于而龙不大相信,有些细节,他记不得了。

  “还关了我几天禁闭,要不是接老婆出院,还得写检查呢!”

  有这等事?!于而龙觉得自己当时的领导水平,十分可笑。对于战士的无知和守旧,相信老娘婆,而不相信新法接生,竟然动武,太过分了。

  他逗络腮胡子:“你为什么不在前些年的批斗会上,再给我两拐脖,算清老账啊?”

  没想到这个老实人回答得很干脆:“我不是那种畜生!”看来,他倒不曾计较,而且大概一直把于而龙当做是孩子的救命恩人。

  是啊!本来是要被秤钩支解的婴儿,如今成了人,要结婚了。这样的大喜日子,于而龙要不去坐在头席上,那可太不圆满、太逊色了。

  盛情难却:“要去的,要去的!”愿者上钩,于而龙满口答应下来。尽管他二次趴下,尽管他并不在乎那些禁令,但还是嘱咐着:“不过,有言在先,你不要搞很多人,尤其是骑兵们,免得头头们说三道四,又在进行什么反革命串联,正催命似的逼着我去什么转弯子学习班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满口应承。

  络腮胡子很高兴自己完成了任务,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打子烤得金黄蜡亮的烟叶。“老团长,你烟瘾大,尝尝自家种的,看看味道醇不醇?”

  “喝,自留地又搞起来啦?”

  他红着脸承认:“还是老地方!”

  “实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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