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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柴恩波公馆这时正在大宴宾朋。上次冈村在保定视察,召开会议,会后曾单独留下他接见。冈村对他勖勉有嘉,希望他再接再厉,把保定城里八路军的气焰镇压下去。柴恩波得到这种荣宠,如同得到圣旨一般。其实,这柴恩波并不是什么正南八北的军人,不过是个青皮、混混儿。卢沟桥事变后,地方上很乱,有的成立队伍打日本,但多数是拉杆子,都自立山头,自封司令。冀中的老百姓用“司令多如牛毛”这样的话来形容当时的战乱现象。柴恩波就是那种“牛毛司令”,他打着“抗日”的旗号,拉了一伙子人,正赶上八路军收编土匪队伍,便混入了八路军,担任了独立二支队的队长,他嫌官小,总想拉队伍自立门庭。1939年2月20日,他趁八路军和日军展开鏖战之际,一面与日寇勾结,一面又与国民党特务分子联络上,便以国民党委任的“冀察游击第一师”师长的名义,散发反共传单,率部公开叛变投敌。为了邀功,他还扣押了二支队的政委、参谋长和文安县县长及共产党员一百多人。幸好赶上贺龙师长率领的一二○师来到冀中,在3月4日指挥七一五团和冀中部队彻底平定了这次叛乱。由于做了大量宣教工作,柴恩波原来独立二支队的战士和干部,很快识破了柴恩波的阴谋,都纷纷掉转枪口打击叛军。柴恩波见大势已去,便带着几个亲信和保镖,趁夜幕降临,仓皇逃往天津,投降了日寇,现在是保定市的保安司令。他对自己在齐荣手下,也颇为不满,所以他成立了“特工队”、“灭共班”专门搜集八路的情报,向日本献媚,邀功请赏,以便直接巴结上敌酋冈村宁次,达到向上爬的目的。上次曹刚委托他搜寻李大波的踪迹,他就召集他手下的“特工队”和“灭共班”下达任务,限期完成,他们在西关、南门,往张登去的大道上,都布置了暗岗暗哨。他今晚请客,大排酒宴,就是犒劳这些特务兵痞,讼棍流氓,让他们加劲进行搜捕李大波这项工作。

  酒宴散后,屋里清静下来,柴恩波只留下宁庆福这个特工队长,他附耳低言:“老宁,你先留一步,呆会儿有一位冈村的翻译官曹刚先生来我这里,我把他介绍给你,他要的任务很急,是日本华北派遣军部指定逮捕的一个共党份子,你得卖卖力气,亲自下手才成。”

  宁庆福正要巴结柴恩波。他来时,顺便在马家老鸡铺买了两只新出锅的卤煮鸡,放在挂红签的蒲包里,又买了两瓶二锅头,还揣上二两劫获来的大烟土,便赶往柴公馆去赴宴。

  人走后,柴恩波哈欠连天,犯了大烟瘾,便赶紧躺在床上吞云吐雾地抽大烟。宁庆福这时才从内衣口袋中掏出烟土,献宝似的放到崭新的金光闪闪的大烟盘子里。吸鸦片是敌伪高层人士的时尚,那些汉奸大官家里差不多都摆着最新的烟具,以备招待客人。柴恩波一连吸下两个烟泡儿,便来了精神,他端着烟枪说:

  “老宁,你来一口尝尝,这烟土成色还不错。”

  宁庆福抽抽鼻子,闻着那股鸦片烟特殊的气味,笑着说:“好香!真有口福,司令还有一口‘芙蓉癖’,早知道,我孝敬您这二两烟土,您尝尝味道如何,往后我给您从禁烟局①去讨换烟土,您尝那味道真纯正,多好!您抽的这是‘口外土’还是‘云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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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敌伪时期设有“禁烟局”,实际上是专卖局,不仅公开卖鸦片,而且还在各城市开设“土膏店”,吸毒者可随意进去吸鸦片,但当局规定禁止日本人进内吸用,以此限制日本人而贻害中国人。

  柴恩波眯缝起他那牛蛋子似的大圆眼睛,笑着说:“我没什么瘾,闹着玩儿,嘿,老弟,我看你对大烟还真是个内行哪!”

  “岂敢岂敢,不敢称行家,只是在下家父做过这种生意,所以我略知一二罢了。这鸦片分为‘大土’与‘小土’。‘大土’中有‘公班’与‘刺班’两种;‘小土’中,有‘白皮’、‘金花”和‘新山’三种。这‘金花’为土耳其产;‘新山’是波斯产。在咱们中国,则可分张家口、内蒙产的‘口外’和云南产的‘云土’之分。嘿嘿,算不得学问。”

  他俩正闲聊着,廊下便传来一阵噼啪的脚步声,伴着一个嘻笑的声音:

  “嘿呀,柴大哥,我的时候,来晚了一步,让大哥久等了!”

  听差慌忙迎接这位贵客,在头前给他领路,让进客厅。柴恩波放下烟枪,急忙站起身,连连作揖说:

  “仁兄光临寒舍,未曾远迎,该死该死,请当面恕罪。”他转过脸,把宁庆福介绍给客人,然后说,“这位就是池宗墨的随从秘书和友邦的大红人曹刚先生。”

  宁庆福双脚后跟一并,行了个郑重其事的军礼:“在下宁庆福,是柴司令手下的特工队长,愿听曹先生调遣!”

  曹刚伸出手,说了一句:“我的时候,别客气。”

  他们三人都落了座,听差端上香片盖碗茶,便退了出去。

  主客经过一阵常规的寒暄,便进入了正题谈话。“实不相瞒,”曹刚挤着耗子小眼儿,把他们扫视了一遍,说道,“我这次来,就是向大家催活儿来了,我上次布置给你们的那名共产党,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人我已追踪他五六年之久了,是一个共匪头子,从‘一二九’闹学潮,直到今日。他带头发动了通州事变,我和殷长官差点儿死在他手里,那天我忽然碰见他,哈,这小子原来又窜到保定来了,怪不得省城折腾得这么凶。这小子是铁杆老共,我肯定他没有出城,就躲在咱保定城里,所以还得麻烦二位鼎力相助。不知近日搜寻得有无结果?”

  柴恩波拍一怕胸脯说:“不是我姓柴的吹牛,我跟共党誓不两立,抓他们是老资格了,保准手到擒来!”

  宁庆福忙接着说:“我最近侦察到一户人家,姓王,开了一座成衣局,男的整天东奔西跑不在家,女的支应着门脸,来人挺多,多在夜间聚散,他们租着我的房,我常偷着上房查看他们的动静,最近我看见后院存有汽油,起码是给老八那边捣登违禁物资的。……这人很文气,不像买卖人,曹先生,您找的那位姓字名谁?”

  曹刚忙不迭地说:“这小子本姓章,搞学潮时叫李大波,后来钻进殷汝耕的防共自治政府,化名叫葛宏文;在天津逮着过他一次,报户口的名字叫王鸿恩,哼,共党分子没准名儿!至于相貌特征么……”他边说边伸手在西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羊皮的软皮夹,在里面来回翻了几层,终于在一个小纸包里翻出来一张二寸的照片,他高兴地跳起身,拍着桌子说:“真是天助我也!还真找出来他一张旧照片,你看看,就是这副尊容,好帮助我搜寻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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