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 > 现代文学 > 徐速:星星·月亮·太阳 >  上一页    下一页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日;同级的同学,张幼华、沈超和杨子云三个人果然来了。他们看我病愈都高兴得很,我和秋明陪着他们玩桥牌、听唱片,高兴地玩了大半天。

  临走,他们都催促我回到学校去,张幼华老老实实的劝我不要再耽搁了,毕业的日期已近,我们一方面要准备升学,一方面还要应付会考。沈超却郑重的告诉我,他们组织了一个文艺研究会,校内校外的朋友都有,还约请几位老作家来指导;打算等我回校后,就开始召集。祇有杨子云带着很神秘的神情,偷偷的对我说:在学校里,他替我保存一件重要的东西,必须等我亲自回去,才愿意拿出来。

  秋明在当时却没有表示什么意见,说实在的,我对这样恬适的环境,仍然是值得留恋的。本来,我还想留一天和秋明作一次深谈。但是我想到昨天夜里的情形,恐怕彼此相对时又不敢坦白说出,岂不是自寻苦恼么,所以当时也决意跟他们同行。

  回到学校里,一切都觉得陌生了。我局促的到教务处去销假,向级任先生问一问课程的进度,再和其他同学招呼招呼,回到宿舍,已经是灯亮的时候。

  张幼华早已将许多书本给我送来,热诚的帮助我整理笔记。沈超却急不可待的,将拟好的文艺研究会的章程,催我立刻签名。直忙了一晚上,杨子云才幽默的对我说:“你有一封信,在我这里,从字面上看,大概不是地球上的消息。”

  “一封信?”我很怀疑是我妹妹寄来的家书,但是秋明曾经告诉我,她没有将我的病情告诉我家里;并且我的家信都是由她姨母转交的,从来没有寄到过学校里。我不觉惊奇起来,急忙的催他快点拿出来。

  果然是一封薄薄的信,娟秀的字迹,连我也不认识这是谁的手笔。拆开来却是一张淡绿色的稿纸,和一张白色信笺。我先展开稿纸,看见上面写着一首诗,是著名的抒情诗人布伦塔诺和他的爱人苏菲.梅罗长期离别后,一首凄惋动人的“织女之歌”。(DieSpiunerind)

  “许多年前那夜莺歌唱,

  像如今唱的一样。

  那时听着是那么甜蜜呀!

  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

  我独坐纺织而歌唱,

  无暇悲泣。

  我纺成洁净坚实的线;

  在月亮还闪耀的时候。

  ……

  那夜莺歌唱着,

  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现在牠只提醒我,

  你早已离我而远去。

  ……

  在这月光下,

  我只想着你。

  我的信如同我纺的线坚实而洁净;

  顾上帝把我们再结合在一起。

  ……

  另外是一张信笺,我先看信笺末端的署名,却是 “阿兰”两个小小的字,躲在这张纸的角落。

  信内大致说:分别五六年了,她最近才从一个同乡那里打听出我的讯址。世事沧桑,真令人不堪回首;一转瞬间,我们都长大成人。问我还记不记得童年时常说的牛郎织女的故事。

  关于她的近况,她祇简单的告诉我一点。自从她离开家庭后,在上海亲戚家,过着孤独惨淡的生活,后来在一家纱厂当女工,除去维持个人生活外,每天晚上仍然到夜校去念书,这几年从来没有间断过。因此在学识和做人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最近想在报刊上线习投稿,所以常常到图书馆借书,在一本翻译作品中,她读到这首诗,觉得跟她的心境很相同,所以抄下来给我看看。

  至于我们的关系,她祇是稍微提一下,她说:她不敢有再大的奢望,像布伦塔诺对他的爱人那样。同时,以我们的境遇和前途来说,是绝不可想象的事;不过那一段伤心的往事,在她生命中,毕竟是无法忘却的。

  最后,她希望我告诉她一点平安的消息。祇要我还时常记起过去那一段纯洁的友谊,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完信,情感的激动,简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奔驰在无垠的原野上。忙着请杨子云找笔找纸,我没头没脑的给她写回信,我在信内说:“阿兰姐!——这几年来,无论在白天,在梦里,在课堂中,在病床上;我没有一时忘记你。尤其在月亮高照的时候,我始终没有忽略过星星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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