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 > 现代文学 > 徐速:星星·月亮·太阳 >  上一页    下一页
十二


  我离开了她的视线,惴惴不安的低下头来,不敢再去追究其中的原委。在这样静寂的空气中,我听到她急促的咳嗽声,悠长的叹息声;终于,一个悲切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来。

  “我的原籍是福建中部的一个偏僻的农村,记得我还在母亲怀抱的时候,父亲就撇下我们,到南洋谋生去了。在起初一二年内,还断断续续的寄点钱来家,维持我们母女的生活。后来,我们乡间闹起匪乱,就是在光天化日下,路上都很少有人行走的。当然,小城市里的邮局汇兑,也因此不能通行到乡下来,母亲祇好帮人家做点零星的针线,来挣扎度日。我就在这样艰苦的岁月中,一天天长大起来。”

  “啊!你原来是这样的,我们还以为你是富家小姐呢!”我不觉惊奇起来。

  “是的!你感觉得奇怪吗?”亚南毫不在意的笑一笑。

  “嗯!我更奇怪你有这样一个伟大的母亲。”

  她叹息的点点头:“在我们南方的农村里,每一个青年妇女都是负有两重责任的;一方面要养育儿女,一方面也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男子们长大成人,结了婚,差不多都要到海外去自谋生活。女人们的唯一希望,不过是希望丈夫能赚点钱,早一天回家团聚。我母亲也说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女性;并且她比别人更为艰苦,连足够自食其力的一亩稻田,父亲也没有给她留下呢?”

  “是的!贫穷与匪乱,把中国农村的生机断送了!”我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还有呢?”她慢慢的呷了一口咖啡,皱一皱眉头:“匪乱对于人还不是顶大的威胁,因为我们还够不上匪徒们抢劫的对象。最可怕的,要算是那势如洪水猛兽般的兵劫了!”

  “兵劫?”我惊异的看着她:“真是不幸,你们又遭遇到兵劫了?”

  “可不是!”她伤感的揉揉眼睛:“我说兵灾像洪水猛兽那样的可怕,一点也不算夸张的。在那年春天,不知道从那方面扩散下来的败兵,正好冲到我们的家乡来。他们一个个背着枪,拿着刀,凶神似的。杀人、放火、抢东西,把年青的男子,一个个都绑了去,年青的妇女,被侮辱的更不可计算啦!大家眼看着大难临头,侥幸留下的都拚命的向各方逃避。在黑夜里,母亲也拉着我,翻山过水,经过好多天的流亡,才脱离了虎口。”

  “唉!”我默默的叹息者。

  “唉!”亚南也跟着叹息起来:“天涯流浪,举目无亲;这一段艰苦的生活,在我一生中是永不会忘记的。一个月后,我和母亲流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找到了一座破庙,作为安身之所。每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说到山那边村里去给人家做散工;直到太阳落下的时候,她才给我带些食物回到这破庙里。祇有在黑夜里,我才能安适的睡在母亲的怀里。从那时候,我怕见太阳,诅咒太阳,太阳带走了母亲,却给我带来了可怕的寂寞。”

  “太阳!”我默默的想着,她和太阳原来有这样惨痛的关系,怪不得——。

  她似乎没有觉察到我的意境,仍然继续的说:“母亲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不到一年,她辛辛苦苦的积蓄了一点钱,居然能够买了一间草房,于是我们搬出了破庙。不久,这座破庙也被人修好办起学校来,母亲还托人送我到这里上学,那时我已经快有十岁了。”

  “为什么你们不写信给父亲呢?”我问。

  “啍!”提到她的父亲,亚南就更加激愤了。她厉声的说:“你知道一个男人,在事业上得意的时候,也就是另一个女人在爱情上失意的时候。”

  “那为什么?”我怀疑的看她一眼。

  “不是么!”她沉思一会:“据母亲告诉我,当父亲没有到南洋谋生以前,他们的感情是相当融洽的。在这连年的颠沛中,虽然是音讯断绝,但是母亲仍然是任劳任怨,也没有一天对他忘怀过。可是当他事业上稍有成就,便把母亲轻轻忘记了。在多方面的打听下,母亲知道了他在南洋已经娶了一个年轻的 ‘娘惹’,另外成立了家庭。起初,她还是默默的流泪,求签问神,烧香允愿,希望父亲能够回心转意;后来,性格上渐渐的起了变化,便不像平日那样温柔刻苦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她学会了喝酒,喝醉了便像疯子似的打人骂人,连我也无端的遭到她的责打。这样过了一年多,有一天在她从东主家回家的时候,又喝醉了酒,天色很晚了,她爬上那座高山,一失足,便跌在几十丈深的山坑里。”

  “哎呀!”我听到这里,不禁失声的叫起来。

  “就是这样的!”亚南抹一抹流动在眼圈的泪痕,仍然冷静的说:“母亲就是这样死去的,第二天,邻人们带着我到山坑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奇怪得很,那时我却睁着眼睛想不到去哭泣。要不是她身上流出了鲜血,我还以为她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睡过觉呢?”

  “那你——”我想到她这段悲惨的身世来,一个孤零零的幼女,又不知怎样飘泊下去呢?

  “我当然无法逃避这未来的厄运了!”她咽哽的说下去:“邻人们替我向东家借了钱,将我的母亲草草埋葬,为了清偿这笔债务,我莫名其妙的被人送到一个地主家里做童养娘。”

  “童养媳!”我思索一下说:“有钱的人家,替他的儿子娶媳妇是很容易的,为什么偏偏的找到你——?”

  “这祇是一桩买卖啊!”亚南伸一伸腰站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替他的残废儿子,娶一个健康的妻子,不是很合算么?”

  我看看她那窈窕矫健的身躯,禁不住笑起来说:“不这样简单吧!你后来是怎样的生活下去的?”

  “到他家里,我对他那宝贝的儿子,连看都不看一眼,心里祇是惦念着死去的母亲,怨恨着无情的父亲;整天是大哭大闹。他们家里的人,起初还来安慰我,后来,却感到给他们找来许多麻烦,所以索性要我离开他们的眼前,交给我一群羊,教我每天赶到山坡上去。”

  “这样你说变成牧羊女了。”我微笑着说。

  “是的!每天一清早,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便赶着羊群,带着干粮,渴了就在山涧里喝点水,倦了便在石块上睡一觉,直到太阳落了才回家来。”

  “那么你是成天的生活在太阳下面。”我又敏感的想起她跟太阳的关系来。

  “并且,我们还唱着太阳的山歌来呢!”她点着头说:“跟我在一起牧羊的还有许多野孩子,混久了我们都做了很好的朋友。我因为在学校里念过一年书,学会了许多歌词,我教给他们,大家在山野里就一条声的唱起来。我记得当时有一只很流行的歌子,在课堂上老师告诉我们的,叫做‘可怜的秋香’。可是大家嫌这个歌名不好记,索性把它改叫‘太阳歌’,不知道你在小时候唱过没有?”

  “不记得了!”我摇着头说:“是不是很好听?”

  “还是一支很有意义的民歌改编的!”她说着,轻轻的唱起来:

  “暖和的太阳,

  太阳,太阳!太阳它记得;

  照过金姐的脸,

  照过银姐的衣裳,

  又照过年幼时候的秋香,

  金姐有爸爸爱呢!

  银姐有妈妈爱呢?

  秋香!你的爸爸呢?你的妈妈呢?

  她呀!每天祇在草场上。

  牧羊!牧羊!牧羊!牧羊!——”

  “这倒是你当时生活的写照呢!”我微笑着说:“不知道你们那些朋友中,有没有个金姐?”

  “倒是有一个金哥呢!”她忽然收敛起刚要展开的笑靥,凄苦的说:“提起金哥,倒是我生命中,死也不能忘怀的一个男人。”

  “是不是——?”我不觉笑起来,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是什么?你说。”她撇着嘴看我一眼。

  “原谅我的冒昧,亚南!”我大着胆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为什么不说我爱他?”

  我羞笑的红起脸。

  “真奇怪,在这方面,男人都是这样敏感的!”亚南豁朗的笑起来:“是的,我跟他相处很好,每天,我们总是赶着羊群一起上山来,也一起回家去,他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靠着牧羊来生活的,与其说是我们相爱,倒不如说同病相怜,比较恰当些。”

  “日子久了,由怜也可以生爱的。”我调皮的对她眨眨眼。

  “是的!日子久了!”她看我一眼,拖长着声音说:“怎样,三年的朝夕相处,在男女的关系上,不算短了吧?”

  想不到她竟会这样来反问我,我立刻间局促起来。她却对我轻蔑的一笑:“我记得那一天晚上,金哥对我说: 明天早晨,在太阳一出来的时候,要我在山坡上等他,替他看一下羊群,他要赶着到附近的市场上,买一副带花边的鞋带子送给我。’我高兴的谢允了,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赶到那里去等待他。果然,他已经在那里等着我,并且给我带来了一份早餐。他高兴的问我喜欢那一种颜色的鞋带,我说祇要是他喜欢的我也喜欢。”

  “有点意思!爱情的喜剧要开始了!”

  亚南并没有理会我对她的取笑,忽然紧张的说下去:“正商量间,忽然从我们的背后跳出三个大汉来,凶猛的将我们手里的鞭子抢去。他们从怀里都掏出一把尖刀,指着我们不准喊叫,一剎那间,我吓得几乎晕过去了。”

  “怎么样?”我也紧张的问下去。

  亚南站起来,很像电影里打斗的镜头。比一个架式说:“在这紧张的关头,金哥迅速的从地上拾到一块石头,跟那个强壮的男子打起来,但是,毕竟是年纪小,气力不够,苦斗了一会,就被那男子打倒了。我正想拚着命去救他,忽然一双大手蒙住了我的眼睛,我想喊,可是嘴上也被人用手巾扎住。在昏迷间,我觉到一个人把我背起来,另一个人在吆着羊群,飞快的向山背面跑去。”

  “是强盗么?”我问。

  “事后我们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专门拐骗儿童的匪徒。”亚南似乎还有余悸的说:“当天夜里,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还有许多十几岁的儿童,同我一样的被人装在一只大木船的暗舱里。金哥也在一起,可是他们不准我们谈话,祇是供给我们食物。就这样船行了四五天,我听他们说已经出了海口了,对我们的看管也比较放松点。有时可以放我们到船面上走走,但是仍然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密谈。又经过十几天的航行,才在星加坡一个码头上登陆。”

  “以后呢?”我急急问下去。

  “以后我们仍然被关起来,一个多月后,我被蒙着眼送到一家高大的楼房里,到那时我才知道被匪徒们卖给人家做使女。”

  “这一回你又被人推到陷阱去了!”我叹息的说。

  “不!不!”亚南却连连的摇头:“你怎样也想不到我这一次被出卖给什么人!”

  “谁?”

  “原来就是跟我们分别多年的父亲。”

  “哦!”我惊奇的叫起来:“有这样的事,那么你从地狱里爬到天堂了。”

  “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亚南却惨然的说:“父亲问明了我的身世、经历,父女们真也抱头痛哭起来。当天晚上,父亲说给我换了新装,送到医院去检查身体。休养几天后,便请了一位私家教师给我补习功课。我俨然一变而成富家小姐了。但是后母却暗地里对我妒忌起来。有时借故打我骂我,我只好忍气吞声的生活下去;因为我实在舍不得这样的学习环境。还好,一直到我读完了高中,她才挑拨父亲,要我嫁给一个富商的儿子。”

  “女大当嫁!”我笑着说:“这并不能说他们的意见是坏的!”

  “不!”亚南说到这里,也不禁红着脸:“爱情是自由的,我不能再被人当做商品般的转卖给别人。何况那个男孩子,是我们埠里著名的浮滑无赖的小流氓。”

  “那么,你应该把这个理由,去说服你的父亲。”

  “是的,当初他们还想瞒住我。后来我大胆的跟父亲讲明,”亚南愤慨的说:“但是他为着商业上的地位,当然是不愿答允我。因此,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就此决裂了。我曾提议请他送我回国,读完大学再说。可是他反而招呼各航空公司和轮船公司,不准卖票给我。而且,更进一步的把我囚禁在家里一间书房里。”

  “那么——你——?”

  “你以为这样便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意志么?”她冷笑起来说:“在一天夜里,我趁着家人防范疏忽的时候,打破窗户,从院墙跳出来,向码头跑去。可是,我忽然想到我是无法买到船票的,祇好在海岸上急躁的徘徊着。”

  “这的确是伤脑筋的问题。”

  我也为她着急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我几乎急得发狂了。我知道,天一亮,他们发觉我逃走了,一定会追上来。”

  “是呀!”我也正在这样想。

  “天快亮了,东方已渐渐的露出了乳白色。从大海的水平面看去,一层隐隐的红光,慢慢的冲破了海面的浓雾,使人清晰看到翻波腾涛的。我徘徊在海岸旁,焦急、彷徨、内心里乱糟糟的情绪,也像海涛一样的翻腾起来。我知道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祇有离开这世界,跳到那永不见天日的海底。”

  “跳海?”我跟着她紧张的说:“这的确是太危险了。如果你的家人找到,他们也不肯罢休的!”

  “可不是!”亚南也瞪起了眼睛:“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我看见海面上亮起了一带星星渔火。一只小渔船向海岸边,摇过来,我彷佛看到了救星似的,兴奋的跳起来,高声的向他们喊叫。”

  “渔船在大海洋里有什么用处?”我低声的问。

  她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仍然紧张的说:“这是一条小型的木船,大概他们看见我招手,船舱里有一个年青的女人,伸出头来看一眼,立刻又缩回去。一会见,一个强壮的男子爬出来,摇着橹,飞快的朝我的方向驶来。”

  “他们可能怀疑你是买鱼的客人哩!”

  “木船渐渐靠近了。”她不理我,只管继续的说下去:“我渐渐看清了那个男人面部的轮廓,觉得很熟悉;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就在这当儿,忽然那男子停住橹,向我端详了一会,他惊奇的喊起来;‘你不是苏小姐吗?’”

  一剎那间,我也迷惑了。要不是她冷肃的面孔,摆在我的眼前,我真怀疑她在对我骗造一个传奇性的故事。

  “‘啊!你是谁?’”亚南又接着说:“我大胆的反问他,他立刻间惊喜若狂,直着嗓子叫道:‘你现在长大了,我还是认识你。在街上我也遇见过你,祇是怕认错了人。啊!你忘记我了,我是金哥!’”

  “金哥!”我站起来惊疑的说:“就是跟你在一起牧羊的那个金哥吗?”

  “嗯,”她软瘫的向沙发上躺下来,点着头:“就是他。原来我们分开后,他就被匪徒卖给这个码头上当苦工。在工头的鞭打下,辛苦了七八年,总算熬到了出头的日子。人毕竟是有情感的,由于他辛苦的工作,给工头赚了许多钱,才允许恢复他的自由。在他自己的天地中,他更为勤快起来。不到二年,他竟然积蓄了一点钱,跟一个船家的女儿结了婚。在海上帮人搬运货物,有时也补点鱼到市场去卖。连他的岳父,一家三口,过得蛮舒服的。”

  “那么,他怎样替你解决出走的问题?”我对金哥的经历,好像是不感兴趣,只是关心她本身事件的发展。

  “毕竟是老朋友啊!”亚南轻快的笑起来:“我将前前后后的遭遇跟金哥讲了,请他想法来拯救我。他拍拍胸膛说: ‘不怕,一切都放在我身上!’但是,过一会他又向我打量一下,失望的说: “‘可是我忘了你现在是千金小姐,不能比我们在一起放羊的时候;要不然,这件事很简单,只要你不怕吃苦,改了装,在我们的船上过一辈子都没有关系!’”

  “好是好!可是这并不是你的理想。”我在她急促的叙述中,插进一句话。

  “可不是吗?”亚南也笑起来:“如果是这样,我现在还是渔家女呢?”

  “那怎么办?”

  “最后,还是金哥的妻子想出办法来,她说我们就是能苦下去,也不十分妥当的。原因是我的父亲在当地很有名气,女儿失踪了,他一定要报警缉查。天长日久,总有一天会被人家发觉的!”

  我点着头说:“金哥的妻子,比你们都聪明呢!”

  “当然啦!”亚南点着头笑起来。

  “当然啦!”我也笑起来说:“如果她知道,你们从小在一起牧羊的情形,她也不愿意你永远住他的船上呢!”

  “你这个人,”亚南鼓声嘴,羞赧的笑起来:“人家是这样的倒霉,你还是开玩笑,不讲啦!”

  “好啦!对不起!究竟是怎样的?亚南。”我也跟她笑起来。

  “忙什么?听故事还有着急的吗?”她慢条斯理的说:“大家商量的结果,还是由金哥冒险把我送到海心里的一个小岛上,就当是被飓风吹来的游客,遇着开往中国的船只时,由金哥招呼他们,只说先带到中国,然后再乘船回来?”

  “你就这样离开了家?”

  “是的!”亚南叹口气说:“三天后,一艘回国的邮船,把我带到了香港。之后,我搭上火车,流浪到祖国的汉口、上海,以及北方的各大城市,眼看要囊空金尽,毕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侥幸的在北平考取了公费大学,就这样,我半工半读的一直活到了现在。”

  “你父亲呢?”

  “我们也曾通过了一些信,他对于这件事表示很后悔,也曾要寄钱来接济我。但是,却被我婉转的拒绝了。我将这许多年的痛苦经历,原原本本的给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希望他在良心发现的时候,向死在山谷里的母亲默祷。”

  “他向你怎样表示呢?”我继续追问下去。

  “前天还有信来。他告诉我:这几年来,头发全白了,事业心也消沉了。只是在每天清晨和黄昏,站在海岸上想念死去的妻子,远离的儿女,以及他年青时那些忘情负义的罪过。一个人在默默的流泪。”

  “这老人也怪可怜的!”我叹息的说。

  “唉!”亚南没有说什么,只是连连的叹息。然后站起来,一个人踽踽的走到窗前,对着天空凝视。

  “看什么?太阳早已落下去了。”我接近她的身边,小声对她说。

  “是的!太阳落下了。这是月亮和星星的世界。”亚南忙着擦去泪痕,转回头来对我勉强的微笑。

  “谢谢你!亚南!我祝福你。在夜里好好的安息。”我紧紧的和她握手:“明天早上,让我再看到太阳美丽的容光。”

  “现在就回去吗?”

  “嗯!我还要去看我的月亮星星呢?”我向她道了晚安,悄悄的走出去。



123456网文网(123456ww.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