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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包是包住了,不过那些人,扒山上岭,摸黑穿雾,不按正规战法呀!……今天敝师来贵处,是来搜剿他们的。”

  “好!好!好!”其他的人都欢呼起来。

  “我听说土匪到秦山。”镇长很得意地说,“就知道他们命不长了,现在果然……”

  军官接着说:

  “那是托蒋委员长的洪福。”

  他刚说了蒋委员长,摩登青年、绅士们不约而同地立正。绅士们都热情地重复他的话:

  “是!是!是!”

  戴眼镜的摩登青年对青年军官有声有色地说:

  “蒋委员长对于剿灭赤匪,具有坚定不移的方针,顽强不屈的意志,他在庐山常常对我们说:‘有匪无我,有我无匪!’又说:‘头可断,骨可碎……消灭赤匪这个志向,是不可以夺的。’他关于军人的责任,也明确指出:‘我们的敌人不是倭寇而是土匪,因为土匪是心腹之患,甚于外敌。因此你吃饭要想剿匪,睡觉也要想剿匪,走路还是想剿匪,必须到匪剿完了为止。无论对士兵讲,对官长或是对百姓讲,时时刻刻总要不离开剿匪……’象这类的话,他讲过不知多少。他是真正做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会议,什么什么……都是讲剿匪。”

  “蒋委员长,”老头说,“这种精神,正是曾文正公剿灭长毛贼的精神。”

  青年军官和摩登青年一听到蒋委员长四字,又不约而同地立即立正,镇长对老头微笑看了一下,老头也会意地微笑,表示孺子可教的得意神色。

  “是,是。”许多人都赞同,镇长随即说,“我虽然没有亲聆蒋委员长教诲,”青年军官和摩登青年又是一个立正,镇长向他们打个手势,等他们坐下又说,“但从他的演讲集中,也看出他的伟大。他说:‘……曾胡几个以忠义之气为天下倡……所以才把风气转移过来,卒能平定洪杨,把垂死的清室中兴起来。现在我们所遇到的困难,比当时的满清更严重……我们要救国,要复兴,就不可以不效法曾胡以及当时一般忠义愤发的将领……”

  “对!对!对!”老头、摩登青年、青年军官都同声赞叹着。

  停了一会,青年军官向着老头微笑一下,说:

  “雷老先生,尊府离这里不远吧?”

  “有一天半路,在这里西北面。”

  “还平安吧?”

  “咦!”老头立即气愤起来,把手在腿上狠狠一拍。“就是不平安,所以才到这里来。”

  “不平安!”青年军人也有点惊愕似的,“怎样?”

  “是不久的事,西面有一股共匪,突然到我家乡,那些可恶的臭种,看到我有碗饭吃,就眼红了,在我门口贴了布告,说要办什么狗农会,分田,焚毁田契债约……胡说八道,犯上作乱。这也算了,他们还要罚我一万元。”老头把头伸到前面,激愤地说。

  “什么!”军官更惊愕,“你不犯法,为什么要罚款?”

  “莫说吧!莫说吧!”老头更气地说,“他们在布告上数了我八大罪状,骂得我一塌糊涂,只要是人,就读不下击。”

  “唉!”青年军官摇头感慨着:“世道衰微,人心不古……”

  “正因为这样,弄得天下昏昏,邪说流行,民国十六年我在南昌,看到街上用大红布写着什么‘劳工神圣’,还有什么什么的,李副官,你想,这是放的什么屁,孟夫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现在,变成什么劳工神圣了。李副官,做工卖力的是下人,怎么还能叫神圣?你看天下乱到什么田地!”

  “这里他们没有到过吧?”青年军官转问镇长。

  “没有到过。”

  “是镇长善于镇守,也是诸位先生有福。”

  镇长仓皇地两手一分:

  “岂敢!岂敢!尸位素餐而已。据说全国匪患,江西最严重,我们这里虽然比较安静,但也不敢过于乐观。”镇长停了一下又说,“为什么江西的土匪特别凶?”

  “谁知道。”老头子插嘴说,“我看江西土匪凶的原因,就是杀得太少了,曾文正公平定洪杨,是杀平的。他劝他弟弟曾国荃,要多多杀人,他的家书上说:‘既已带兵……何必以多杀人为悔……虽使周孔生今,断无不力谋诛灭之理。既谋诛灭,断无以多杀为悔之理。’后来硬杀平了,清朝于成龙先生在广西柳州罗城平苗乱,也是以不厌多杀闻名的,他在致友人荆雪涛书中说:‘……盖苗人不是杀,惟有剥皮……悬首郊野,自是而境内悉平。听说民国十七年十二月共匪在广州暴动,汪精卫、张发奎先生一次杀了七千五百多人,结果只三天就平了。还有李鸣钟先生,剿匪到七里坡,一共剿杀了赤奴七万多。这样那里的土匪也杀平了。今天的江西,只要不怕死人,就有办法。”

  “是。”摩登青年插嘴说,“我看蒋委员长,”他自己又是一个立正,然后继续说,“他现在一面学曾国藩,一面学德国意大利的法西斯蒂,这两个合起来,比那个也长,洪杨占了南京,纵横十六省,比现在共产党强多了,但一个曾文正公就把他消灭了。现在共匪不比洪杨强,剿共的领导者,既有曾胡遗风,又有法西斯蒂的西洋新招,当然更有办法了。”

  “对!对!”老头又微笑,目视他的儿子,再次意味着“孺子可教”的意思,接着又说,“但不管是曾文正公也好,法西斯蒂也好。总是不出一个杀字。”

  “是,是。”

  镇长站起来,向青年军官打拱,同时说:

  “李副官请坐,我去隔壁打个电话,报告县政府一下。”

  青年军官也站起来,忙说:

  “不必!小必!今天已经麻烦了你们很多,怎又去麻烦县政府?”

  “我要告诉县政府一声。”

  “不必!不必!”他再三坚持说:“镇长,你知道我们师长的脾气,他是最怕麻烦地方的。”

  “你们来这里他们应该知道。”

  青年军官还是婉辞拒绝:

  “诸位大概总听到过我们师长的脾气吧,弄得不好,我也有点为难。如果一定要通知,我就自己去。打县政府的电话是什么号码?”

  “两长一短,我带你去。”

  “镇长带他到电话室,他抢先两步,接着电话机,并说:

  “张镇长,请回去陪客。”

  镇长在他婉辞谢绝下,离开了。但仍站在电话室门口。

  他摇了几下电铃,电话中,立即发出微小的声音,他故意不答。对方叫了几声之后,把电话挂了,他却说起话来。

  “我是石霖镇。我是十八师师部上尉副官李进才,我请邝县长讲话……喏!邝县长。我向你报告,我们十八师今天就会到石霖来,孙师长叫我先来打前站,现在我已经到了这里,见到张镇长,张镇长很好,一切都办好了……好!好!张镇长办得很如意,实在吵扰了贵县,对不起!……好!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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