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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总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亲眼看到那个所谓的妖孽到底是何方神圣,然后,到时候自己就游历天下,寻访世外高人。

  在之前治疗的过程当中,秦逸凡已经从大师的口中得知,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练武之人能够达到那天所见的那人的层次。事实上,秦逸凡自己认识的武者当中,即便是那些修为已经大成的高手,在年老的时候,依旧是无法摆脱生老病死的纠缠,从来就没有一个能修成那种半仙的境界的。

  这也和这个时代对江湖人的普遍认识有关。首先,这个时代重文轻武,习武之人在大部分的上等人眼中,是绝对上不得台面的下等人。还好,朝廷当中还是有一些武将,还能在皇帝陛下和朝堂当中,甚至在整个天下隐约占据一小部分地位。

  当然,在大师这样的人眼中,众生平等,原也没有什么高贵和低下,但是,习武之人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还不足以进入核心。

  没错,大师是修行之人,他修的是佛。单说佛家当中,那些有道高僧从来都不是因为武功高强才成为高僧的,这点大家都知道,也都认可。据他所知,习武之人能够修成大道的不是没有,佛家也有练习各种武功的僧人存在。不过,武僧们就算是能够达到那个层次,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佛前的山门护法之类的角色,比较有名的也就是韦陀,真正的罗汉尊者菩萨什么的,没有一个是因为习武的。

  而大师了解的其他修行之人,习武的也很少,仿佛大家都是在有意无意地排斥这个圈子。佛家道家儒家还会有一些所谓的护法需要,小门小户的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角色。

  也不是没有那种看似以武入道的,典型的一个是蜀山剑派。听着是一个剑派,俗世江湖中也有他们的门派存在,但是,真正的剑派内山门弟子,练的都是剑,说得浅显一点,练的是器中的剑,而不是武中的剑。

  医卜星相,琴棋书画,不论什么样的门道都有修真者。也许,习武之人从来都是拳头至上,而且动辄刀兵相向,稍不注意就是血肉相残的下场,所以,那些出尘淡雅的修真者们,一般是不愿意和那些武力至上的习武之人混为一谈的。

  更重要的是,修真的过程漫长而艰辛,每跨过一个门槛,都需要心境的体悟,更不是那些充满杀伐之气的习武之人所能够理解的。谁能相信一个满手鲜血的人能够在这上面领悟出什么?难道是杀戮吗?那这样的心境,这样的修真者,和妖魔有什么区别?况且,妖魔也不过是些动植物修行有成,又有哪一个是非杀人不可的?

  历史上那些神话故事,基本上都可以在修行界找到原型。在那些成仙得道的名人当中,也没有哪一个是因为杀戮而成名的,即便是习武的韦陀,最终也还是因为佛法的领悟而飞升。

  如果真的如同大师所说,难道习武之人就因为这些原因根本就不可能达到那样的境界吗?秦逸凡不相信。

  要说执拗,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秦逸凡。说他坚持也好,说他不信邪也好,至少,在这个古怪的地方修炼,就显得和那些正常的习武之人不同。不过,也正是因为与众不同的坚持,他才会有现在这样坚韧得如同岩石一般的精神。

  刚开始听到大师的话,秦逸凡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怎么可能,自己从军之后到现在的生活,难道只能注定成为人下人?为了反驳大师的话,秦逸凡把能够想象得到的神话故事都转了一遍,除了孙悟空是因为略略和武功有些沾边,其他还真的如同大师所言。

  即便是孙行者,也不过是因为七十二般变化和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神通,加上保护唐僧求取真经的莫大功德,才成为斗战胜佛的。

  听说过的那些所谓的剑仙,那是因为他们的剑,而不是他们的武。虽然剑仙们控制飞剑的法门类似武学的变化,但本质上,还是淬炼自己的飞剑,和自己更加契合。比的虽然也是修为,但并不是武学的招式和内功的深厚,他们修的是能够淬炼飞剑的灵力,而不是真气。

  无法在这些传说上找到大师言语中的谬误,秦逸凡也没有死心。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以前没有习武之人修道,或者说是没有习武之人修道成功的实例,难道自己不能闯出一条道路来吗?反正自己年纪轻轻,而且那天见到了那个人的神勇,别人修习灵力什么的都能够达到那样的境界,习武一样可以。

  大师并不看好秦逸凡,尽管大师不是那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人,但在这个前所未有的事实面前,他还是相信先贤们数千年的经验,而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秦逸凡没有虚度和大师在一起的日子,有空就会请教大师一些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大师也十分热心地一一解答。秦逸凡的过去大师知道得一清二楚,能让一个满手血腥的人从心中放下屠刀,不也是莫大的功德吗?所以大师一点都没有保留,把他在修行当中的经验一一道来,甚至连为什么会体弱而被秦逸凡所救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很感激大师的这番栽培和再造之恩,秦逸凡也孜孜不倦地吸收着大师修行当中的经验和知识。至少,现在他知道,好勇斗狠逞一时之快永远也不能够达到修真的高度,虽然目前无法做到那种心如水止古井不波的境界,但至少,也应该做到宠辱不惊。

  不是说不能开杀戒,那些传说中的神仙也有除魔卫道的时候,只是,不能以一个荒谬的理由就大开杀戒。那些神话当中的人物,即便在除魔卫道的时候,也会给那些妖魔一个改恶向善的机会,除非是那种冥顽不灵的东西,才会真正大开杀戒。

  而江湖习武之人,恰恰缺少这种修养。和军队中一样,江湖上永远不缺的就是热血,只不过,热血稍稍过头,就会代表着冲动和头脑发热,大部分的江湖冲突,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产生的。

  大师曾经教给秦逸凡一个办法,就是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和那些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们混迹在一起,感受他们的生活,感受他们的心情,感受他们的经历,这样做对修行是有利的。即便不一定能让秦逸凡达到修真的境界,但对他来说有益而无害。

  所以才会有官道上那个茶棚的出现,所以才会有那个待人和蔼憨厚老实的年轻的茶棚老板的出现。而这几年的生活,也确实让秦逸凡再次回到了尘世当中。不再是军中那个独领风骚的杀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在这个荒凉的地界艰难谋生的小老百姓。

  也确实,在和这些普通人接触的过程中,他了解了那些背井离乡的人的苦楚,也了解了那些走南闯北的人的无奈,更了解了那些几乎活不下去的人的悲哀。

  在众人的眼中,这个年轻老实的茶棚老板,总是那么一副有些淳朴的笑容,天蹋下来都不会变色的表情,而且对待路上的客人十分客气,没什么架子。本来就是荒凉之地,但在路上有这么一个茶棚,却让这些经过的人心里都暖烘烘的。

  小伙子很精神,而且一手十分养眼的刀功,做出来的东西虽然赶不上那些有名的厨子,但调制过的野味也是十分可口。他和路上的那些驿卒们也混得很熟,好像那些经常来往的驿卒们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在这里吃喝是随便的,但是从兵营和县城里,也没少给他带东西。

  也正是因为几年来这样的生活,才让秦逸凡在和湖中的妖物对抗的时候没有动操刀杀戮的意念,这也让秦逸凡对大师的劝慰十分感激。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秦逸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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