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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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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冷类的目光终於从我身上移开，转到了纪校长的身上，他的眼神很迷惘，彷佛在努力地辨认着来人……纪校长定定地看着迟冷类，有一瞬间的激动，不过，他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平静而慈爱地微笑着对迟冷类说：“亮亮，还记得我吗？”迟冷类的眉毛猛地一跳，仓皇地後退一步：“你是谁？”纪校长回答他：“呵呵，你在三岁的时候见过我。那个时候你总缠着我叫'纪伯伯'。不过，这麽久的事情了，你那会又那麽小，应该早就不记得了吧 ？”迟冷类一愣，眼神"啪"地变得清晰：“我想起来了，你是我亲生爸爸在世时的好朋友。” “嗯。”纪校长欣慰地笑着点头，“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我找了你这麽多年，现在终於找到了你。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些有关你生母的事情。” “生母 ？”迟冷类显然被这个名词给深深地刺痛了，所有尘封的阴霾记忆彷佛都在一瞬间被这个名词给唤醒，他的眼睛即刻像充血了般变得疼痛不止……他的神情开始疯狂起来……他抓狂地死死摀住自己的耳朵，大声地吼叫：“不要跟我提她！不准跟我提她！我不要听到她的事情，关於她的事情我什麽都不想听！不想听！” “亮亮，你听我说！”纪校长一步上前，将迟冷类摀住自己耳朵的手扳了下来 ，“我知道你很恨你的生母当年欺骗和抛弃了你，但是，她是有苦衷的！她是因为发现自己到了癌症晚期，她要死了，所以才无奈地为你安排後路！” “什麽？”迟冷类终於安静了下来，他睁大眼睛，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了原地。 “你的母亲得癌症死了！这是我在你5岁那年得知的真相！”纪校长沉痛无比地对迟冷类说：“你三岁时生父去世，那时我就想帮助你和你母亲，你们俩却突然消失了，我一直找都没找到。两年後，我终於有了你母亲的消息，却是死讯，她死於癌症 。”纪校长抓住迟冷类的手臂，很郑重地对他说道：“所以，你一定要清楚这样一个真相：她并非是出於自私心理而抛弃你，而是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不久之後将离开人世，才作出的无奈决定！她是不想让你目睹自己的死亡、又想你以後过得好一点，所以才故意把你带到一户有钱人家门口，让那户人家收养了你 ！”迟冷类猛地摔掉纪校长的手：“我凭什麽相信你？我凭什麽相信你？”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纪校长不慌不忙地对迟冷类说着，然後就从皮夹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那照片上的人是小时候的迟冷类，可爱得就像上帝的孩子，笑容分外明亮。 纪校长把那张照片递给迟冷类，看着照片凝重无比地说：“亮亮，你的母亲是很爱你的，她死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抓着这张照片。”迟冷类抓着照片的手开始颤抖，脸色也在瞬间变得苍白。 他呆呆地看着照片，一言不发……纪校长帮他把那张照片翻到背面：“重点在背面。这个背面，有你生母写给你的遗书。或者说，是她在临终前，对着照片上的你说的最後的话。她的字迹，你应该很熟悉 。”迟冷类用力地盯着照片背面生母写给他的那些话，如同死亡般地沉默了好久，好久……突然，他的手一抖，照片从手中滑落，飘到了地上……我捡了起来。 我看到了照片背面写的话，一个垂死的母亲写给至爱的孩子的话：亮亮，请相信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可是我宁愿你恨我抛弃了你，也不希望你有一天知道妈妈的死讯。无论发生什麽事，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我会永远爱你！原来，迟冷类有一个这麽爱他的好妈妈。原来，人世间有一些谎言比真话更美丽。我已经感动得泪眼婆娑。 “还给我！”就在这时，迟冷类突然冲过来，夺走了我手里的照片。 然後，他紧紧地攥着那张照片，继续怔怔地看着照片背面那些字……此时此刻，对於迟冷类而言，彷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就只剩下生母留给他的那张照片，像澎湃的大海填满他的双眼……一直沉默。一直沉默。迟冷类在一直沉默。当这样窒息的沉默久到快有一个世纪之时——突然，迟冷类的眼泪在一瞬间昏天暗地地流了下来……不多、也不密的眼泪……悄无声息到彷佛不存在……但是，我明明看得很真切，那些眼泪在苍白的雪光照耀下，好像荒原中央被挖出的一口口井，不断垂直向下，深至黑暗无底，让他俊美无瑕的脸落满了累累的斑驳的伤口……我从来没有见过迟冷类的眼泪，它们像子弹一般击中了我的心，让我痛得无法呼吸，然後是眼泪横流……情不自禁地，我流着泪冲上前，用尽生命的力量抱紧了哭泣的迟冷类！他没有推开我，就那样任我抱着。坐在沙发上的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前。我什麽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紧紧紧紧地抱住他，陪着他一起流泪……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後，他突然伸开手臂反抱住了我，抱得很紧很紧，让我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泪水好像穿透衣服烙在了我的皮肤上，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脆弱，他哽咽着说：“我为什麽会那麽笨？我妈身患癌症都没有察觉到！当我妈孤单痛苦地死去时，我却在豪华舒适的养父母家里抱怨她抛弃了我！她明明那麽爱我，我为什麽不能相信她？我真的太不孝了 ！”迟冷类说到最後，突然放开我，冲到前面一块巨大的立体全身镜面前，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大吼着：“迟冷类——，你是个混蛋——！”然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拳狠狠地砸了上去。 “砰——，匡啷……”拳头下的镜子碎了，迟冷类的手也出血了，他的拳头却还按在原处没有收回，他就那样将自己带血的拳头压在碎裂的镜子上，痛哭着低下了头：“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是在干吗呀 ？”我哭着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将他受伤的手从镜面上收回来，心疼得不得了：“过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要管我！”他摔开我的手，红着眼冲我大吼一声，然後又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太过粗暴，於是放缓语气，沉声道 ，“对不起，请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下，我的伤没事。”然後他就闪电般逃进里面的房间，死死地关上了门。 我好担心……纪校长却很轻松地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刚刚知道这麽惊人的真相，换谁都会难以承受，给他一个整理心情的过程。没事，他很坚强的。” “嗯，那我们现在要回W城去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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