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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王校清了清嗓子道:“今天临时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可想而知这个会议的重要。等各位听完了我的发言,一定会认为开会所消磨的时间是值得的,会对教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有个再认识。”

  台下静得颇合王校的理想,终于把昨天查经据典,从马南邨的《燕山夜话》大段大段剽窃的话缓缓道出:“闲时我常翻看《四书》,从中受益匪浅。《论语》载,颜渊问孔子:所谓‘克已复礼’应该怎样解释?孔子回答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孔子说的话有许多是我们根本不能赞同的,但是说明克已复礼的意义所讲的这四句话,只要加以正确的解释,我觉得还有些道理。”

  王校以古文开场引得只懂现代文的老师们汗颜不已,竖着耳朵等待高论。王校见引证成功,继续剽窃:“儒家历来对于‘礼’字都做了特别的解释,有的讲得非常玄妙。其实,在我们看来,所谓礼就是规矩,准则,法度的意思。宋代的理学家朱熹也承认:‘礼即理也。’这里所谓‘理’也可以解释为法则和规矩。不论做什么事情总应该有一定的规矩,从这个意义上说来,我们也有我们的礼,决不只有古人才懂得礼———”

  王校故意顿了顿,理想中台下定会有笑声把自己打断。因为昨天自己读到此处时就笑了几笑。然而同仁们与王校并没有在同一认知水平上,起初几句新鲜古语的威力早已消失殆尽,身体虽然暂时属于王校,心灵还是自由的,都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活计。

  王校皱了皱眉,想直截了当道出主题,又舍不得自己的搬运工作,续道:“我们所说的礼,就是一整套为大家所共同遵守的道德准则和生活规矩。以此为根据,凡是违背这个准则,违背社会生活规矩的事情,都应该说是非礼的,因而都是我们不应该去做的。”

  台下的教师听得一头雾水。王校的主题像出土文物上的像形字,才疏学浅的人一个也识不来。当年孔子教育那些当官的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么到此为止王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每个人都知道今天要开会,而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要开会的。

  王校终于放弃了搬运工作,改说自己的话:“作为人民教师更应该是非礼勿为的典范,可是遗憾的是,群众反应有个别年轻女教师放任自流,公然与男学生出没于暧昧场所,影响极坏,严重损害了教师的光辉形像。更不幸的是,这样的例子竟出现在我们实验高中———”王校说得情绪激昂,本想用孔子讽刺政事的名不副实时说的话“觚不觚,觚哉!觚哉!”来加强效果(酒杯不像个酒杯,这还叫酒杯呀!这还叫酒杯呀!),可是今天的古文量已经够了,只好割爱。

  台下哗地一声音开了锅。突然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有价值的一次会议,都发挥出侦探的潜能,想把原凶缉拿归案。而年轻女教师们都义愤填膺,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我惊得要从椅子跳到台上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校的嘴巴,只等着他吐出我的名字时便重申孔子的誓言:“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再咬破手指当场写血书,以证清白。

  听王校道:“这个教师是谁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行为不能容忍。我身为德育校长,痛心啊!老师们,一刻也不要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尤其是年轻人更要加强理论学习。这一次我不与追究,但是如有类似行为再度发生,我定严惩不殆!”王校用挥手在空中一抓结束发言,我顿时觉得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不得,脑子里浮现出被冤死的晴雯临终的遗憾,早知如此就不担这个虚名了。

  四十四

  人最怕的就是担着个虚名。当年刘晓庆因着担着个“富姐”的虚名,以至于偷税漏税天文数字以求“名副其实”。别人说你是,而你不是,就会心有不甘,就会恶向胆边生,哪怕以身涉险。因着虚名死了的是晴雯,差点死了是柳五儿,落入法网的是刘晓庆,似乎还应补上个与学生关系暧昧而身败名裂的芳龄。

  想到身败名裂身子徒然一振。这年头最不怕的就是失败,反正“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可是名誉有别,毁了名誉的人就如同毁了容,就算你把世界上的镜子统统销毁,别人的视线里也会映出个丑陋的自己。没有名誉的人如同被判了死刑的囚徒,想要从头再来等十八年以后吧。

  我们从小就被教导着要参破名利关。名利可以参破,却不能没有。

  我开始害怕,开始发抖。我还年轻,我不要被人指指点点,我要昂着头生活。我更不能毁了杨晨。理清了思路,硬挤出个笑容来安慰自己的心。明天就向王校解释清楚,好在是不定指,希望不是没有地。

  然而我又失算了。

  一夜的时间已经足够把不定指转换为特指了。中国人确实是用间的高手。凭你日本人再阴险,美国人再凶悍也耐何不了中国人。当然我们也是善良的,所以老师们都假装一无所知以保全我的面子———既然已经把人家快剥光了,留一块遮羞布又何妨。可是老师毕竟不是演员,演技高低有别,所以总有蛛丝蚂迹可寻。有的老师面部表情控制得不温不火,不过看你的目光疑惑中夹杂着惋惜,庆幸中闪烁着好奇,看得我直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有的老师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作亲昵状,再配以哈哈大笑以示自己的毫不知情。只是按着我的那只手无形中把我们圈在一起,而惟有圈中人,才知圈中意。

  老师们态度的暧昧剥夺了我解释的权利。人家并没有说你呀,解释就是掩饰,就是自我暴露,就是欲盖弥彰。可是他们不动声色的让我领悟这样一条信息:饶君掬尽湘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我内伤弥深,恨不能揪住对方的衣领逼着他跟我大吵一顿。同时也领悟到其实老实人的善良比奸猾人的恶毒还要有威力。

  尤忌突然跳到我面前,表达了他为找我而快要发疯的心情:“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我知道,一共十三个。可是又能怎样呢?人真是贱,总是对失去的哭哭啼啼。当然能哭出来的表明他心里还没绝望,而我已经欲哭无泪。倒不是因为绝望,因为失去的太多了,我心里正盘算着从哪里哭起好呢?

  “芳龄,你还在生我气么?”尤忌把头埋在我的胸前追悔莫及的说。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乱发,心气平和地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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