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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陌小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中隐约浮现出一丝无奈--这个人明显是疯了。他懒得理他,拂开老人的手,推着车子朝不远处的树下走去。

  "都是你当初不小心酿成大祸,现在竟然还敢不回答我的话?这可是我好不容找来的替身呢!快说,我的眼镜呢?"眼神昏花的老校长穷追不舍跟了上来,抱住旁边一棵大树使劲摇晃着,见它没有反映,不由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踢了一脚上去,破口大骂,"该死,你怎么像块木头一样,动也不动?"

  "……"站在他身后的陌小楼忍不住回过头来,缓缓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啊。"

  "陌小楼?"一旁的林荫道上走来一个小个子,向他挥挥手,"你在干吗呢?"

  原来是恰巧路过的灰灰同学。

  "等人。"陌小楼看了一眼身后正跑着扑上来的老头一眼,淡淡地说,"不过,出了点小意外。"

  他的话音刚落,老校长已经如饿虎扑羊似的猛地扑到了灰灰的面前,枯瘦的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来回摇晃着:"快说话,我的眼镜呢?咦,你怎么好像变矮了?"

  "我我我我哪有见过你的什么眼镜啊?"灰灰认出这是已经疯了的老校长,不由汗如雨下,结结巴巴地说着,扶了扶脸上硕大的黑框眼镜,求救似的回过头去看陌小楼,却发现刚才他站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再向一旁看去,一个穿着黑白灰条纹上衣的背影正骑着单车飞驰而去。

  "谁说的,你脸上不是戴着一副吗?"老校长继续纠缠不休,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皱巴巴的枯瘦手指在他的圆脸上摸来摸去,想要抢走他的大眼镜。

  "哎!陌小楼!你不要走啊--"无辜的灰灰同学泪流满面地望着无情消失在远方的那道烟尘,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三点十五分,似乎还赶得及。

  陌小楼飞车赶到电影院门口,上官绫夏早已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在那里等他。

  "看看你,竟然迟到了那么久!竟然还要本女王等你!真失败,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咦,这一大包是什么东西?"她骂到一半,目光忽然被他单车后面挂着的鼓囊囊的旅行包吸引过去。

  "零食、罐头、杯子、杂志、数码相机、MP4、雨伞、雨鞋、搭布、睡袋……抓绒衣……气炉……竟然还有帐篷!"她把东西一件件地从里面翻出来丢在地上,到最后声音接近颤抖,气急败坏地抬起头来瞪着他,"拜托,我们是来看--电--影!看电影懂吗?又不是去逃荒!你带那么多东西干吗?"

  "又不是我愿意这么做的。不过是麦曦拜托我来陪你,我自然要全方面考虑,包括所有的意外情况。"陌小楼对她的歇斯底里似乎无动于衷,弯腰一件件地捡起地上的东西,表情平静,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下雨了,你可以撑起这把雨伞;如果等烦了呢,你就可以听听音乐,翻翻杂志,吃零食;如果雨更大的话,你需要穿上雨鞋,不会弄湿鞋袜;如果我们来了恰巧电影院关门了,剩下的这些东西可以带到海边去消磨一下午的时间,拍照或者游泳;如果你心情好,甚至可以直接搭帐篷留宿,用炉子煮东西吃。"

  上官绫夏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有点湿湿的。虽然在她看来他的想法简直就是一个白痴,但是似乎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到细致。

  陌小楼说完话,最后从旅行包的最底部拿出一本厚厚的《TIME恋爱时间:约会完美指南》,依然保持着那张扑克牌脸,从容地把书指给她看,"所有的细节,这上面都说得很清楚。如果有遗漏的部分我们还可以再参考。"

  上官绫夏望着那本书揉了揉眼睛,第一滴感动的泪珠还未来得及落下,就已经完全枯在眼角。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考虑得还真是周全啊。"她喃喃地说,低头握紧了拳头,另一只手无奈地抵在额前沉默了良久,然后蓦地蹦了起来,似乎所有的怒气都在瞬间爆发,火气冲天地夺过那本书扔向他--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哪里算是约会?只有傻瓜才会跟你约会!大白痴,笨蛋,木头人!"

  【三】 不愿回想起的过去

  "这个世界很大,窗子却很窄,阳光很温暖,冬天却依然寒冷。并非是孤独让真正的我久久沉睡,而是我压根就没想过要醒过来。"

  "是的,我们都输了,只有爱情赢了。"

  "偌大的城市里,只有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般四处游荡徘徊……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上帝是公平的,每个人都被给予的同样多,也同样少。但是,也许唯独抛弃了我一人。"

  昏暗的影院里鸦雀无声,时不时传出一两声低低的抽泣。

  巨大的荧幕上,一个女孩在狭窄黑暗的小巷孤单地走着,不断地重复着内心的独白。大雨淋湿了她的裙摆,她站在海边哭泣,扔掉了她的红舞鞋。

  此时座位上几乎所有的女性观众都忍不住低低地抽泣起来,男生们连忙递上手帕,伺机把她们搂进怀里。

  "哈哈哈哈哈!"最前排忽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前方看去,刚刚把暧昧的气氛培养起来的情侣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上官绫夏横在最前排,一个人占据了两个人的位置,把脚跷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抱着一袋吃了一半的爆米花,笑得前俯后仰,几乎合不拢嘴。

  陌小楼坐在她的旁边,无声地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眼眸在黑暗中宛如黑色的钻石一般闪闪发光。

  "看呐,她就像个傻瓜一样,笑死人了,哈哈哈……"上官绫夏指着荧幕上的人,笑得弯下腰去,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像是岔了气,连眼泪都掉了出来,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好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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