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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脐!咬脐!”“宝根!宝根!”我们冲着河心大喊。

  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在跟空气喊话。

  我在地上捡起一块鸽卵大的土疙瘩,信手朝他甩去,不偏不倚,“噗”一声,正中亮闪闪的肚皮。宝根中枪似的沉了下去。

  “哪个扔的?你家要死人啦?”宝根挣扎着从水中浮上来,连连吐水,还没捋掉糊在眼上的水渍,就梗着脖子朝岸上扯着嗓子叫骂起来。

  我和华兵见状,哈哈哈哈地乐了。

  8

  第二天上午,我和宝根先后来到华兵家的棚屋。赵家庄三个落榜的活宝聚到了一起,很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

  天气燠热,我们三个打着赤臂,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聊天。

  “宝根,你下一步打算咋办?”我问道。

  “现在头脑乱得很,还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说。

  昨天我一“弹”击中宝根肚皮,把这家伙从河心“请”上岸来。问他为什么烧书,他说考大学考到二十四岁,年年落空,没有脸皮也没有信心再去复读了。书本讲义试卷在家里堆积如丘,看到了便伤心难受,不如全部烧光,眼不见为净。

  “你高中毕业本来去学木匠的,咋又返回头来去复读呢?”华兵问。

  宝根沉默不语,似有难言之隐。

  我对这件事也好奇,便催促道:“你不妨讲讲看嘛!”

  “好,我就把原因说给你们听听。”宝根下决心似的打开了话匣子。“高中毕业后,我因为成绩差,压根儿就没有再去复读的念想。家里人就把我送到张家庄学木匠。去了之后,才晓得师傅一开始并不教徒弟学习正经木工活儿,而是先让你跟在后面打杂,像磨刀凿呀,扛木料呀,拉大锯呀……回到家里,还要干家务活儿,挑水,扫地,洗碗,抹锅,铡猪草,样样都要主动去做。晚上和他家小二子睡一张床——我去时这家伙才九岁,是个‘来尿精’,夜里必须喊他撒尿,否则弄不好就在被窝里‘画地图’。早上起床头桩事,就是替师傅去倒尿鳖,倒完了拎到河浜去荡,要荡到尿鳖口凑在鼻子上闻不到臊气味才算合格。师傅爱抽水烟,点火用的纸芒子也要我来搓。有次搓得嫌紧了,师傅吹不出火苗,当着很多人臭骂了我一顿,说我是笨蛋,上学上学没得用,搓个纸芒子都不行。我宝根好像不是来学徒的,而是来做保姆的,当奴隶的。”

  “你师傅太刻薄了!”听到这儿,我愤懑地插嘴道。早听说当学徒不容易,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遭罪受气。

  “是啊,刻薄成精。”宝根嘘了口气,接着往下说。“第二年五月份,我跟师傅到陆家荡给人家打家具,有天吃饭当中闲聊,主家说他的侄子高中毕业后学木匠,学了一年就厌倦了,返过头又到学校参加复读,第二年就考取了盐城商校。当时我心里像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想我不能也这样吗?我哪怕复读两年、三年,一旦考取大学,从此扬眉吐气。我二姐父在竹泓镇杀猪,替我找了人,把我弄到竹泓中学去上复读班。哪晓得年年考,年年考不上,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我现在就是痛悔,如果当初不返回头复读,硬着头皮学好手艺,现在都带徒弟了。如今倒好,天天躲在家里,没有一技之长,种田又不甘心,实在是走投无路呀!”

  听了宝根的话,联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我们身下的木床不仅制作简陋,而且非常破旧,翻身、咳嗽、大声说话都会引起它的摇动,吱呀作响。华兵告诉我们,这张床是死去的爷爷从前搁在瓜棚里看瓜用的,距今已经有三十几年了,他爸说等新房建起来就劈了它当柴烧。宝根说床老了,不摇不晃不吱呀才怪呢,但摇摇晃晃吱吱呀呀也有好处,最适合手淫,有做爱的现场感和想象空间。他突然言之凿凿地说:“华兵,你小子常手淫!”

  “放屁,你才手淫呢!”华兵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尖叫起来。

  “你不要赖,我闻得出来,这空气中分明游动着你精液的味道——金龙,你嗅嗅,一股腥臊气!”

  我嗅嗅鼻子,发现房间里确实有种不同于院子里山羊排泄物的另外一种腥臊。我转头看着华兵说:

  “华兵,宝根大概没冤枉你,是闻得出来。”

  华兵嘴巴张了张,脸上呈现出一种尴尬和懊恼混杂在一起的神情。蓦然,他像淘金者发现了狗头金,猛地坐起来,目光灼灼,指点着我和宝根:“你们俩怎么晓得的?大哥不说二哥,你们肯定也手淫过!哈哈!”

  我却爽快地承认了。我认为手淫这事儿是很自我的事情,一不偷,二不抢,没啥可耻的,做就做了,没有必要抵赖。其实我的手淫史可以追溯到十五岁那年。记得那是清明前两天,春日融融,院子里梨花烂漫,蜂飞蝶舞,我在房间里午睡,忽然感到浑身烦躁,下面如旗杆般凛凛直立,胀得实在难受,用手弯拗摩挲,居然无师自通地完成了一次释放……迄今为止,起码有几十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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