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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我一个劲儿地冲着鸭蛋清儿龇牙咧嘴，真想拿牙签儿戳死他，这颗腌得都闷骚了的咸鸭蛋，不能那样就便宜他了，我要配着摇篮曲的调调戳他，慢慢悠悠地享受戳死一个人的*，那才够痛快，嘿嘿，让你跟老娘装闷骚。

　　“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错，伤心不是唯一的结果，只想再听你说一声你依然爱着我……”肯定又是李晨，想狗想疯了吗？老是来耽误我跟帅哥的美好约会。

　　“喂，不都叫过妈了吗？这会儿还得叫爸呀！”我一边蹲在地上摸着王子的头，一边冲着电话大叫。

　　“小凡。”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让我立马后背僵直的声音，一个让我忽地一下站起来的声音，一个我熟悉了好久又陌生了好久的声音，一个我期盼了许久又淡忘了许久的声音。

　　电话那头无声，我也无声。

　　“你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决绝的两个人就只能说句你好吗？

　　“你还好吗？”耗子的声音很低沉。

　　“嗯。”吃惊完他的来电之后，眼泪竟情不自禁地滑落，是喜极而泣吗？那喜从何来？是悲痛吗？那悲又来自何处呢？鸭蛋清儿看到我的异样，顺势接过我手中的绳索，将王子拉到自己的身边。

　　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严正浩这个男人，这个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又停留片刻的男人，此刻我握着电话的手竟然在不停地颤抖。

　　“我在医院呢！”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昨晚阑尾炎发作，从半夜到现在，躺在病床上总是会想起你。”

　　“哦，还好吧？”我想问：你疼吗？你在哪里？你真的好吗？可是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一句我还想着你，就已经把过去的所有统统给扯了回来。

　　“我想再看看你，可以吗？我想让你再给我讲笑话，可以吗？我……”他的话字字敲打在我的眼眶，泪水淌过整张脸成片地泛滥，我已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只感觉全身无力，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不要再说了，好好养病吧！”此刻，我已泣不成声，从不知道在我内心的某个角落，仍有一种东西是无法遗忘的。

　　我试图挂断电话，手却始终紧握这手机，不忍心远离那个声音。

　　“我，我在手术台上还是想到了你！小凡。”耗子的声音更加低沉了。

　　“说，你在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撂下电话，整个人蜷缩在那里，抬头盯着已经木掉的鸭蛋清儿，“我该这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响。

　　鸭蛋清儿用手扶起了我：“走吧，我送你过去！”

　　我试着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是擦也擦不净：“他说他在手术台上想起了我，他说还在想着我。”我顾不上满脸的泪水，顾不得身边的行人，就那样无助地看着鸭蛋清儿，觉得自己就是个迷路的孩子，担心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开车！”说完鸭蛋清儿就把王子交给了我，向远处跑去。我蹲坐在路旁的石阶上，感受到石阶的冰冷，感受到浑身都在发冷，我努力蜷缩着取暖，却感觉每一次的蜷缩，心都更加纠结在了一起。

　　严正浩这个男人，我曾经恨过，甚至恨到希望他能死掉我就可以忘得干干净净了。为什么如今他出事了，我还会有这么难受的感觉呢？

　　医院外面，鸭蛋清儿坐在车里，王子哼哼呀呀地趴在窗户上，我却无助地趴在车内，泪水已经流干了。就在刚才，我真想飞奔过来看看他的模样，可是现在来到了这里，忽地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我该来吗？我该进去吗？我该去看他吗？我为什么还要来？

　　“想去就进去看看吧，别太勉强自己！”眼泪再次奔腾，继续无力地趴着，无力地望着鸭蛋清儿，“我该进去吗？”

　　“想进去就进去吧！”鸭蛋清儿说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可是，要是里面有他的妈妈，有他的女朋友怎么办？”

　　“但你还是想进去的，不是吗？”是啊，我想进去，我明知道那里面肯定有很多人，明明知道的，但还是来到了这里。

　　“去吧，我和王子在这里等你，看过才会好起来的！”鸭蛋清儿的眼神好温暖。

　　我从车里走出来，浑身沉沉却又站不稳似的晃动，一步一步沉重地走着，原来迈向一个人的距离会走得如此漫长，如此艰辛，上每一个台阶，爬每一个楼层，都在感受着沉重，感受着悲痛。自从分手后，我们都没有面对面再看彼此一眼，都没有面对面好好再说上一句话，可看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又能说些什么呢？

　　病床上的耗子，脸色很苍白，他的妈妈在陪着他吃早饭，我斜倚在门前，不敢去看他，又忍不住在观察他的一张一合。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原来真的会有两行泪，尽管我控制了好久，演习了好久。

　　“妈，你先出去吧！”我对耗子的妈妈，点了点头，说不出“阿姨”这两个字，脑袋依然错乱。

　　我慌忙擦去泪水，他的眼角也开始湿润。

　　“你还好吗？”走到病床前，原来我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你自己来的？”他的眼神好熟悉，好熟悉，熟悉得想要上前去亲吻。

　　“没有，朋友送过来的！”眼泪此刻依然不争气，“看到你很好就行了，我走了！”我转身抹去脸上的泪，我要离开这里，一来到这里我就后悔了，我不该来的，来了又能怎样呢？又能做什么呢？

　　“小凡，你过得好吗？”耗子的声音却愣是挽住了我的双脚。

　　“嗯，挺好的，你呢？”我哽咽着回答他的话，其实我想说不好，想说不好的。我本来觉得自己挺好，可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就感觉自己那么的不好呢？

　　“我也挺好的！”此刻，背对的彼此都已经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泪水，只是都无法再次去面对。

　　“猪宝宝，你能转过身来吗？”哽咽的耗子，如同当初无能为力跟我说分手的时候一样。

　　“猪宝宝”这三个字，如同一把尖刀猛地剜在了我的心上，然后慢慢割裂我的心，割裂我的肉体，割裂我的所有所有。

　　“我是你的谁？你是我的小猪宝！我是谁的小猪宝？你是我的小猪宝，你是我的猪宝宝……”曾经甜美的一幕幕，曾经有猪宝宝的每一幕此刻正在面前打着转，随着奔腾的泪水打着转，随着割裂的心在打着转。我蹲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猪宝宝，还记得你当初写的：一不小心爱上你……”耗子也控制不住，呜呜呜地哭出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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