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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3）

　　当天晚上的聚会并没有到很晚，Ken亲自开车送我和颜希回了旅馆。

　　等红灯的时候Ken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给我，“这是我选中的几首歌，你看看。”

　　我大概浏览了一下，虽然我说不上专业，可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优质的作品。接着我才意识到，这几首歌的作者位置，名字写的都是同一个人，叫时晟。

　　我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抬起头来，刚好对上后视镜里Ken的视线。

　　“没错，他现在人就在你们剧组。”Ken说，“……我已经约了他等会儿见面了。”

　　我过了好半天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样的天才，竟然是一名演员！而且还和我在同一个剧组共处了一个月！

　　在旅馆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我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名叫时晟的男人来。他大概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样式单调的白衬衫，打扮一点也不时髦，甚至还有些老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在戏中应该是扮演了颜希的一位忠实侍从。

　　倒是很符合他整个人的气质。

　　他坐在我面前，眼睛却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前方的杯子，只有在Ken问他话的时候才会抬起头看着Ken回话。

　　我坐在旁边搅着一杯早就凉掉的咖啡，并不插嘴，却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

　　Ken先是问了时晟一些个人情况，时晟老老实实回答了。但是在Ken问到时晟为什么选择去拍戏而不是一心一意做音乐的时候，时晟沉默了。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想必是有自己的难处吧。

　　可是我也注意到，当Ken把时晟的那几份作品拿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好像瞬间来了精神，脊背也挺直了一些。

　　“我不在意你是什么出身什么背景，我只是很庆幸我能在一堆垃圾稿件里面发现你的作品——至少我不会任由金子被埋没。”

　　Ken的一句话，说得时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眼神里面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时晟，我想我可能要准备一份新的合约给你了。”

　　时晟看着Ken，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好半天后才开了口，却因为激动甚至有些结巴起来，“谢谢老师您的看、看重……如果是这，这样的话，我真的是太，太高兴了……”

　　“你也先别高兴得太早，我的话还没说完。”Ken皱了皱眉，“你入行这么多年了，也该知道这个圈子里面的规则——但是你放心，我会尽力给你最好的待遇。”

　　一句话，时晟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掉了。

　　“可是您在电话里，不是说一定会给，给我一个新的起点吗……”时晟像是有些不死心的样子，“我，我以为……”

　　“以为是要给你发专辑吗？”Ken的嘴角有些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你早就不是新人了，怎么还那么天真？十几岁的原创歌手也许还有些卖点，可是你早就过了适合推出的年纪，而且你的外形条件也不是那么讨好……”

　　“我……我可以整容的……”时晟最后几个字说得含含糊糊，可我还是听到了。

　　那种渴望的表情，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可怜。

　　“容貌可以改变，但是年龄呢？”Ken好像没看到对面男人的表情一样，继续冷酷地说着，“你也不是不知道市场这几年的变化，现在早不是当初歌手都靠实力闯天下的时候了，我承认你有才华，可是你实现价值的方式难道就只有出唱片一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以自己拿个几万块去随便哪个录音室录一张，好歹也算是出过唱片了。”

　　时晟垂着头没说话，Ken站起了身来，“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你再好好想想，作品是你的，卖不卖随你，我尊重你的决定。”

　　Ken说完，看着我，“我要走了，明天一早公司还要开会，你就和时晟一起回去吧。”

　　“啊，请等等……”

　　眼看着Ken就要迈开步子，时晟终于还是抬起了头来。

　　“我，我卖……”

　　他那个表情，哪里像是要卖几首歌，简直是逼良从娼。

　　可是Ken当然不会在意时晟是怎样的表情与心情，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掏出了两份合约递过去——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时晟把那三张纸来来回回看了好久，Ken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情，虽然没说什么却也不做声地看了几次表，时晟才终于颤抖着手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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