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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苏从嘉点点头。然后把今天与顾子奇的谈话都告诉了龙旌。包括……遗书上的那些内幕。

　　龙旌长久的沉默着，许久，才幽幽的叹息道："艺人这活儿……还真是不好干啊……"

　　从嘉一阵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能接着说道："是啊。虽然告诉你这些未免太过残忍，但或许将来，我们也会走到与他相同的处境……"

　　"怎么会一样呢？"龙旌忽然转过来，歪着头看向好友。

　　"咦？"

　　"我们明明是两个人啊。"

　　龙旌仿佛完全没有被事实的真相影响到，他的面容依然真诚、坚定，仿佛有淡淡的光辉，在细白的绒毛间散发着似金或银的柔光。

　　苏从嘉立刻就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不由握紧了他的手掌："就算是两个人，现实也总是残酷。那些会面对的挫折，不仅不会少，反而会加倍到来。而且，我会替你烦恼，你也会替我烦恼，烦恼就会变得没完没了……"

　　"可是，同样的--你的成功我能分享，而我的成功也愿意与你分享。"龙旌低声诉说着，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就算心中有不痛快的地方，但只要看到对方在愉快的过着每一天，就会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道理不能幸福。"

　　"但或许，我们两个人会遇上同样的问题……"

　　"那就更好啦，我们可以分担压力。"

　　他笑了起来。

　　龙旌是一个初看并不打眼的孩子。虽然经过这两年的熏陶，他的外表已经改变了许多，但比较苏从嘉的精致完美，还是要差一两个数量级。但很奇怪的是，这个孩子笑起来相当有感染力，上一秒中还是相对平凡的五官，忽然在下一秒就柔媚的不成样子，那笑容仿佛带着光，融着露，晶莹的，无瑕的，仿佛初夏透过树叶落下来的阳光，碎碎的，温暖而纯粹。

　　苏从嘉怔了怔，心中感动，又不免挣扎。

　　"这种想法会不会太理想主义了？"

　　"呵呵，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

　　大吃一惊--忽然听见如此睿智的话由这黄毛小儿脱口而出，苏从嘉不由觉得对方那笑容的背后，仿佛有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那只是一瞬间的触动，之后龙旌忽然跳将起来，直呼"好冷好冷"，然后跟个猴儿一样蹦跳着去穿衣服（刚才那半晌，他一直围着一条浴巾上身赤裸）。苏从嘉看着他那毛躁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把那一点刮目相看的想法都赶出了脑袋……

　　不过……

　　他一个富家子弟，那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生活……

　　"小笨蛋！你不要再乱穿我的衣服了！"

　　苏从嘉也跳了起来，跑过去同龙旌拉扯起来……

　　你会后悔进入这个世界吗？

　　你会后悔与我相遇吗？

　　多年后苏从嘉依然执着于这个问题。

　　第一次龙旌回答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第二次他回答说不。

　　第三次的时候，他说，是的。

　　背转的阴影里，一派沉默的断伤。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顾子奇站在天台上，神情恍惚。

　　总是看见电视剧里男女情人在天台约会，不过他本人对这个地方悉无感情。唯一的这一次露面，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可是他的面孔就像鸦片一样挥之不去。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着"来看我吧……来看我吧……"顾子奇被他烦得不行，神使鬼差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来到了，商远在这个尘世最后驻足的地方。

　　从栏杆处探出头去，星宫以及星宫的近周都是灯火辉煌，一派繁荣景象。也许身处高位得缘故，顾子奇一阵头晕，连忙把头缩了回来。他愣了一会儿，点燃了一只烟。

　　或许是因为冷的缘故，拿烟的手在颤抖。

　　他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

　　真的……如同飞翔吗……

　　飘起的烟缭绕如幻境，扭曲的时空里，顾子奇仿佛看见了商远，也看到了自己。

　　自己的过往。

　　与人前光鲜的一面不同，他的艺人之路，也走得分外坎坷。18岁就报名参加选秀比赛，一路冲到冠军位置，还与全国最好的经纪人公司签约--这样的经历，在任何人看来都羡慕不已，那时的他，还真有点不切实际的飘飘然。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以及龙逸公司的包装，星途必然坦荡，未来必然光明，却不想红极一时的明星进入这个领域以后，依然只是一个新人。所谓新人，就是要谦卑、谨慎、亦步亦趋……这样的个性，实在与他太不符了。

　　顾子奇是那种生来就狂放不羁的人，搁在古代，就是一"此人非池中物也"的龙种。也正因为他身上这种少见的骁悍的气质，使得他在一片奶油小生的花样美男中独树一帜，分外妖娆。一方面是fans的狂热追捧，一方面是娱乐圈的游戏规则，顾子奇的人格犹如分裂，在两种力量的不断拉扯中趋于混乱。而这个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把他逼入绝境--

　　那时的他正在一个电影中饰演男二号，女一号是复出的前辈高人，家庭美满，地位崇高，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复出拍戏。

　　或许，也是存在着某种信仰般的追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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