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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很不愿意看电视剧,尤其是那些连最起码的逻辑都理不清楚的电视剧。前几年流行一系列"格格"的片子。总是皇上在民间风流快活,然后一不小心留下龙种。若是生个男孩就被人编成越剧,若是生个女孩就被人拍成电视剧。偶尔还能发生点小意外,比如皇上什么事都没明白呢,就认错了一个女儿,胸襟大得非常人之能及。我有一个兄弟就在剧组里天天忙乎写这样的剧本。大家在网上聚会的时候,他就说原著简直就是白痴。但这就是一个很明白的人写出一部最很傻的小说,然后找一群更明白的人改成更傻的剧本,让所有人看得万人空巷。

  当时,我正在给一本杂志社写专栏,还有几个朋友也在给一些杂志写校园小说。小说的内容自不必说,都是一些曲折动人、看起来很吓人的。比如说有一位拿刀的如何如何威猛,很有些小马哥的风范,全然不顾周围的危险,置生死于度外--好像这世界中早已经没有了"公检法"的存在,暴力为所欲为,没有人能给予裁决。人们都把这个世界简单化了。然后,会有人站出来在学术上为其确立一下地位,说这"是返璞归真"。再不就是哪个人打起一面大旗,说自己如何另类脱俗。然而,脱俗却是这个年代最大的媚俗。例如琼瑶的小说,在《窗外》中她遇到康南的时候,她还叫琼瑶妹妹,她这样写道:

  提着旅行袋,江雁容向校门口地方向走去。那旅行袋似乎变得无比的沉重了。她一步拖一步的走着,脑子里仍然是混乱而昏沉的,她什么也不能想,只是机械化地向前迈着步子。忽然,她感到浑身一震,她的目光被一个走过来的人影吸住了。康南,假如他没有连名字都改变的话,那么他就是康南了!他捧着一叠作文本,慢吞吞地走着,满头花白的头发,杂乱地竖在头上,面容看不清,只看得一脸的胡子。他的背脊佝偻着,步履蹒跚,两只骨瘦如柴的手指,抓紧那叠本子。在江雁容前面不远处,他站住了。一刹那间,江雁容以为他已认出了她。但,不是,他根本没有往江雁容的方向看,他只是想吸一支烟。他费力地把本子都交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进袋子里去摸索,摸了半天,带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纸片,才找出一支又绉又瘪的烟来。江雁容可以看出他那孩子般的高兴,又摸了半天,摸出了一盒洋火,他十分吃力地燃着火柴,抖颤着去燃那一支烟,好不容易,烟燃着了。但,他手里那一大叠本子却散了一地,为了抢救本子,他的烟也掉到了地下,他发出一阵稀奇古怪的诅咒。然后,弯着腰满地摸索,先把那支烟找到,又塞进了嘴里,再吃力地收集着散在地下的本子,等他再站起来,江雁容可以听到他剧烈的喘息声。

  一段一分钟的情节在她的小说里说了半箩筐字。我不愿意涉及对女性文字敏感程度的侮辱文字,我只是想说这些文字在变成电视剧后好像更加延长了时间,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杯谁也不知道勾兑了多少白开水的啤酒一样。后来,在写《还珠格格》的时候,琼瑶奶奶好像还是没有理解文字,当中国广大的小男女们爱上这个缺乏逻辑的电视剧时,我想我要陷入疯狂了。我几乎天天都在家里想写出些什么,可是都在文字难产中度过心灵的大出血,而一部小说居然既想概括江湖恩怨,还能描写宫廷内的你争我斗!当我和几个朋友在电视上看到一位清纯可人的姐姐的时候,其中一位仁兄便极度兴奋,我们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他在一个港产影片里看过这个姐姐的火爆表演。

  我看着看着电视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清纯姐姐的限制级影片的回忆中,有点难以自持。本想继续看朱赫的日记时,却发现已经是那位常把"恕你无罪"挂在嘴边的皇上的起床时间了。朱赫早已经沉沉睡去,我不想打扰他,决定干脆再看一会电视,天亮之后走人就是了。

  我忽然觉得今天晚上很有收获,由于我已经停滞在写作枯萎期里很久了,今天晚上的素材着实让我很兴奋,至少它带给我重新认识生活的力量。

  我看了看照片里朱赫的母亲,她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她的眼睛能告诉所有人她生活在一个接着一个的秘密中。谁也弄不清她的想法。在朱赫来说,他是理解母亲的,至少我在他的言辞中看不到一点对她的埋怨。

  窗外有些光亮了,我也已经不能再支持下去。朱赫还在酣睡,我也不想再继续看那部蹩脚的电视剧,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六

  六十年代出生的年轻人,和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有一种野性的共通。当年的那些孩子也何尝不是像今天的孩子一样激进。朱赫是一个好孩子,他知道自己应该学习,知道自己要懂得克制,明白自己眼下的任务是什么。他小时候偶尔也打架,也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去什么地方把人揪出来打一顿。但他不荒唐,他胆小、懦弱,每次都要有人打头阵他才会下定决心。这一点和我一样。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放学时一个要好的同学被打,没办法,我们只有豁出去和他们打了一架。后来,人家找到学校天天堵着门口等我们出来。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极度紧张中度过,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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