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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看看朱赫的表情,一点生气都看不到了。他边说边哭,没有留下一点别人劝他的余地。我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劝的,其实读不读大学也没什么区别,读完大学也找不到工作,还要去什么五花八门的中心去培训。但如果我真的这么说,那就相当于在殡仪馆劝死者家属说:"不就死个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简直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朱赫真的绝望了。在别的大学,欠了学费可以继续读下去,可是在我们的学校,这就行不通。钱,他没有,也借不到。原先他还有一个家可以暂避风雨,可现在他一回去就会见那个陌生男人,更有甚者,那个陌生男人还带着一群陌生人在家里玩麻将。朱赫不明白,那个曾经的家里,住着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若说他是领养的或是寄养的,那么他会一点怨言都没有,毕竟那就是人家份外的事了。可是,自己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朱赫半天都没有再言语,然后默默地离开了,我也只能先做自己的事。我玩了一会CS,又过了几个小时,我就把朱赫给忘到脑后了。

  其实人多是这样,并非是高尚或者龌龊,事不关已,何苦替别人发愁。朱赫为他的学费和前途忧郁,但我大可不必,晚上,我还会和李小曼一起去市中心的广场上看喷泉。她现在被朱赫感动到了痴迷的程度,但我不会,男人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比较冷漠的,即使是兄弟。即使我们是兄弟,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朱赫对我说了那么多,难道是要我替他缴学费?当然不是。即使是,我也不会,我并不是那样高尚的人。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给李小曼,她再一次用极其鄙视的目光盯着我。

  我问:"你盯着我做什么?"

  她说:"我看看你哪点像个人,怎么就长了一个人型。"

  我笑了笑:"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能把自己的同类当玩具,而动物不能。"

  我说得很认真。人相比于动物,就是生活中多了太多玩味,少了那种为生存而时刻不懈的认真。很多人活到最后,就把玩当做生活了。

  李小曼又瞪了我一眼:"以后就你这样的有人跟?"

  我说:"我怎么了?我活得就挺认真的,我不能浪漫到天天献血学雷锋吧!我手上是有几千块钱,那是我一笔一画写出来的,脑袋里酝酿出来的。你以为写东西就是拉大便,一天就能拉一坨?"

  李小曼没话了。我也知道自己说了几句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李小曼读过我写的东西,我的文章要么天天教人怎么实实在在地做人,要么就是狠狠地批评"80后",说他们的意识流其实就是掩盖故事线条单一的心理描写。李小曼看到了我的所作所为还有我的所有言行,我想,她已经足够了解我的虚伪了。我想我又恢复我那曾经的卑鄙了。我不会在乎舆论的为难和心灵的自责,我不习惯仰望,更不习惯滥施同情。我也许只应该活在记忆中。我的这种孤僻的想法或许

  不仅仅需要认同,或许根本不需要认同。这不是认识决定的,而是孤独的需要决定的。若有一天,文人们都说自己是隐士,那么我就要说我超脱了。他们不过是想把自己的责任都推给所谓的"俗人",却殊不知这世界上其实都是俗人--他们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曾有一位记者用相机记录下了一名东德士兵跳过铁丝网跑向西柏林的瞬间,我想这名士兵是靠对禁锢固有的抵触情绪和突破枷锁的勇气完成了向自由的冲刺,这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朱赫。那名士兵获得自由后或许会常常站在墙西侧,却没有勇气回来,对家庭的背弃使他失去了回归的路。也许这仅仅是他自己想象的,但他已经真真正正地完成了冲刺。婚姻有时可能遗失了人们追逐的爱情,却存在着温和的和解色彩。

  又过了几天,在我负责的校园BBS上,我写了一篇献给一个即将毕业的论坛管理员的文章。那位学兄是我在论坛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他的离开让我很失落,当然,那家伙终于能毕业了,也让我们很羡慕。

  刚刚进大学的时候,总觉得奉城××大学的树太少。别的学校树萌多得可以容下十几对恋人谈情,可是我们学校的树一般都是刚植的树苗,风吹几下似乎就会倒,所以树底下是不能看书或是谈情的。那时候,宿舍的娱乐内容很匮乏,书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看的,于是我们课余仅有的乐趣就是上学校的BBS。

  刚上论坛的时候,我们这些大一的孩子都很狂妄,自以为读了几年书就非常看不起其他人,总喜欢标新立异,再就是批评时政。其实这样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什么都不懂但是就看不惯别人什么都懂的,另一种就是觉得自己高考的分数很高,学校配不上自己的。学长们当时告诉我们,这是"大一综合症",我们很不以为然;可是后来等我们升上大二了,看到新的学弟学妹们张狂,我两只紧握的拳头有些发痒时,才暗自庆幸去年没挨打是人家学兄们没有跟我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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