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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夏尹点点头。她怕方瞳误会，解开拉链想要将衣服脱下来。

　　方瞳拉住她的手，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穿着吧，没有关系。"她依旧微笑如雏菊般明媚，没有向夏尹解释中午为何失约。

　　夏尹只想着，他们安全就好，其他的，如果方瞳想说，自然就会提起。

　　回程的大巴车上，方瞳歪过身来，将头轻轻抵在夏尹肩头。林育然的校服上衣上，有洗衣粉的馨香。方瞳用发端磨蹭着，突然幽幽开口。

　　"我和裴逸去赏枫，然后在枫叶林吃了午餐。"

　　夏尹静静地听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鼻息不要打断她。

　　"你不会介意吧……"方瞳的手抵在座椅上，支起身子看着夏尹，"我是说，我和他在一起吃午餐，你不会介意吧？"

　　夏尹使劲地摇摇头。

　　"那就好，"方瞳仿佛长舒一口气，"不介意就好。裴逸这个人，虽然平时闷闷的不爱搭理人，真正交谈起来，还是挺风趣的。中午我还吃了他妈妈给他做的三明治，真美味啊……"方瞳眯起眼睛，好像在回味三明治的口感，又或许……是在回味裴逸的幽默。"我们俩聊起小时候的事，"方瞳的眼睛闪闪发亮，"你知道吗，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小的时候我住的地方和裴逸住的地方就隔一条特别窄的小路。我们小时候都在一个地方玩，说不定我还见过他呢！"

　　夏尹微笑地倾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却紧紧地揪在一起。

　　"你知道裴逸最讨厌什么吗？他说他最讨厌那种长不大的小狗，因为看上去很缠人。"方瞳自顾自地讲述着，"我们还聊起了最喜欢看的书，他推荐我去看《小王子》，书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从前呀，有一个小王子，他住在一个和他身体差不多大的星球上’……"

　　方瞳的声音娓娓传来，带着宁谧的气息，和夏尹分享着想要留住的信息："裴逸说，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他的世界没有比自己大很多。"

　　没有比自己大很多的世界，孤独吗？

　　第三章【去你去过的地方】

　　学校的大巴车驶进城区。夏尹忍不住转过头，漫无目的地看着道路旁的绿色植被露出与气温抗争后的疲态，已经有些斑驳了。

　　一路上，她听着关于裴逸的故事，那是她一直以来都渴望了解的，此刻却不知为什么，令她的双手渐渐变得冰凉。她挪了挪身子，向方瞳再靠近一些，企图驱散黏在她体肤上的寒冷。

　　方瞳是个称职的朋友，将她一天与裴逸相处下来的点滴，事无巨细，通通讲给夏尹听。

　　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她想知道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全都得到了。

　　可是，心底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不易察觉地土崩瓦解着。当她被当作林育然的爱慕者推到湖里的时候，当她全身瑟瑟发抖却仍旧想要保住给方瞳的惊喜的时候，当她声嘶力竭地哭泣满腹委屈的时候，应该在身边的人，对此毫无所知。

　　那时的方瞳，是不是正在讲一个儿时的笑话给裴逸听？

　　而裴逸，他笑起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夏尹的眼底突然泛起一阵水汽，她连忙扬起头，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念头。方瞳只是为了她而已。她从未责怪自己穿了林育然的外衣。

　　回到家后，夏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林育然的校服放进洗衣机，瞪着旋转的泡沫出神。狭窄的空间里，外套上的金属拉链撞击洗衣机壁，发出清脆的丁当声响，像是钱币被丢进乞怜者的饭钵一样简单的音节。

　　夏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乞怜者。被人恩赐，无力言说。

　　她的坏情绪一直延续到吃过晚饭，躲回自己的房间里拆开《小王子》的封皮。那是她下午回家之前拐到书店买来的。

　　小王子住在一个名叫B612的小行星上面。那里只有一朵骄傲的花，和疯狂生长的猴面包树。小王子在那个没有比自己大很多的星球上，照顾骄矜的花，试图根除讨人厌的猴面包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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