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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没有灰姑娘


   
    下班前,基柱突然闯进CSV剧场,愣头愣脑的样子实在让人无奈。他说要带太英去见他的姐姐,叫她赶快做好准备,那样子真像天下第一暴君。在CSV职员的帮助下,太英换上合适的衣服,然后拉着基柱去化妆品专卖店。基柱每天都把姐姐挂在嘴边,今天又是第一次去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太英问基柱姐姐平时喜欢用什么化妆品,基柱主张把店里所有的东西每样买一件,太英觉得不可思议,还是挑选了合适的礼物。
    走进约定的西餐厅,太英的心脏剧烈跳动。不过,有基柱在身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她多少有些放心了。基惠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太英感觉她比自己想像中稳重得多,也干练得多。太英很吃惊,必恭必敬地问好。看着太英,基柱微笑着为她们做介绍。
    “我姐姐是美女吧?姐姐,这位就是姜太英小姐。”
    “我一直很好奇,心里想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很高兴见到你。”
    基惠的声音和外表很协调,给人某种干燥而冷淡的感觉,太英寒暄道:
    “是的,我也一直想拜访您,我叫姜太英。”
    他们坐在餐桌前,开始点菜。谈过天气过后,又简单地讲了一会儿新闻事件,在食物上来之前,气氛一直很融洽。最初的紧张感逐渐消失了,太英开始吃菜。基柱把切好的肉放在太英的盘子里,然后向姐姐讲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姐姐,我们俩准备订婚,已经决定了。越快越好,并且一定要办好。”
    “跟父亲说过吗?”
    “当然了,我说过好几次了,但是他每次都假装没听见。所以,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们。你和我们一伙,是吧?”
    基惠没有回答基柱的问题,反而去问太英:
    “太英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我也想这样。”
    太英说完自己也想订婚之后,有些难为情,正揉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基柱的手机忽然响了。基柱接过电话,说了声对不起,就到外面去了。等基柱的身影彻底消失,基惠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和刀。
    “太英小姐,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是的,当然可以。不过,我不知道您想求我做什么……”
    “不要跟基柱订婚,太英小姐你放弃吧,求求你了。”
    “当啷”,太英手里的叉子掉落在地。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基惠那张冷冰冰的脸。看来不是开玩笑,自己的耳朵也没有听错。
    “我对姜太英小姐不是很满意。没有钱,没有文化,从小没有父母,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包括现在你身上穿的衣服,口红的颜色,我都不满意。你似乎配不上我们基柱。基柱那边我会说服他,姜太英小姐只需要改变你的心意。”
    太英想说:没有钱,没有文化,从小没有父母,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身上穿的衣服,口红的颜色……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换,直到你满意为止。但是她的嘴唇仿佛冻僵了,任她怎么努力也张不开口。心里想说的话萦绕在脑海,就是说不出口。太英的嘴唇在抽搐。这时,基柱进来了。
    “哦,对不起,跟姐姐聊了很多吧?对了,姐姐,你对她亲切点儿,她很不安。”
    “为什么不安?”
    "怎么说呢,父亲说话太重了。”
    基柱说完,又拉起了太英的手。基惠注视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太英的眼里只看见基惠,只看见她那阴冷的目光。基柱看出太英因为姐姐的目光而不知所措,他注视着太英。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基惠看了看太英苍白的脸,对弟弟说道:
    “基柱呀,太英小姐说她胃不太舒服。太英小姐,你没事吧?”
    “哦,我……我……”
    “不行,太英小姐好像太紧张了。太英小姐,快走吧。饭可以以后再吃,基柱呀,快走吧。”
    基惠从座位上站起来,显得十分匆忙,基柱看了看太英。脸色苍白地坐在座位上的太英,尴尬地笑了笑。
    “我好像有点儿消化不良,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今天很感谢您,您跟我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基柱君经常以姐姐为荣,所以在没见到您之前,我已经感觉很亲近了。下次我请您,到时候请您务必抽出时间。”
    太英坚强地说。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基柱有些放心不下。他紧紧抓住太英的手,告诉基惠说要送太英回去。基惠却说没有开车来,基柱正在为难,太英悄悄地抽出了握在他手里的手,表示可以一个人回去,就离开了饭店。
    太英跌跌撞撞地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发现天色已经变黑。刚刚走出饭店时,天色还没有这么黑,她失魂落魄地四处乱转,竟然连天黑都没有发现。时间飞快地流走,她的心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基惠冰冷的言语,依旧在撕扯着她的心。
    “没有钱,没有文化,从小没有父母,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
    太英紧咬嘴唇,在一家电子游戏厅前停了下来,灯光闪烁的拳击机器吸引了她的视线。太英久久地凝视着拳击机器,从包里翻出了硬币。投进硬币后,伴着当的一声,接拳器猛然竖起。太英紧握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疯狂地挥拳出击。
    “韩基柱!跟你在一块儿怎么这么累!你有什么好!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家要是有五口人,我早就死了!再也没有了吗?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让他们出来!都出来反对我!韩基柱!你讨厌!讨厌你!可恶!啊啊!”
    行人纷纷停住脚步,用诧异的眼神凝视着太英。难怪,一个身穿粉红色正装的女人,却像个疯子,这的确是难得一见、值得一看的景观。对于行人的目光,太英浑然不觉,依然忘乎所以地挥动拳头。
    这样的夜晚,她真想疯狂一回。爱情、爱情,本来承认这份爱,并且敞开心扉已经困难重重,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干涉!问题刚刚解决一个,接着又出现新的问题。这真是迷雾重重啊。此刻的太英真想不顾体面,一屁股坐倒在地,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从百货商店出来,允儿两手提着购物袋,跟在赵美子身后,突然张大了嘴巴,为母亲刚刚说过的话所震惊。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妈妈?”
    赵美子上车坐到了后排,催促司机马上开车,并让允儿赶快上车。
    “妈妈,你把话说清楚啊!这是什么意思?嗯?”
    赵美子接过允儿递来的购物袋,继续刚才说了一半的话题。
    “韩基惠,脸蛋漂亮,家里有钱,小小年纪有什么好怕的?她卤莽地闯了祸,却成功地隐瞒了三十多年。”
    允儿目瞪口呆地听完母亲的话,呻吟似的说道:
    “所以呢?他们俩真的……”
    “他们两个不像吗?小少爷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气炸肺。一切都是韩基柱社长的,股东们会怎么样?一个不知来自何方的野杂种竟然占据了社长的位置。他父亲好像应该是国语老师,要不就是美术老师?哼!想当年,你父亲拿着一笔微不足道的工资,为了处理这件事吃了多少苦头,你知道吗?”
    天啊!如果妈妈说的都是真的,那可是特大新闻中的特大新闻,足以震撼整个大韩民国了。GD汽车公司的继承人,韩基柱社长竟然是个私生子!韩基柱并不像大家所知道的那样,他不是韩会长的晚来得子,而是十七岁女儿的私生子!这个天大的秘密竟然悄悄隐瞒到现在!太令人震惊了!允儿的嘴唇都干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会长很喜欢你,你明白我说话的意思吗?”
    直到此时,允儿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难怪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像GD汽车公司这样的超级财阀竟然接受自己做儿媳妇,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现在终于找到答案了,允儿的里充满了胜利感”。
    “妈妈,从现在开始,你把一切都忘掉,忘得一干二净,把嘴巴封得严严实实。现在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的武器。我一定……一定要结婚!”
    允儿眨巴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笑。意外地化作泡影的订婚仪式,终于得以峰回路转。不,应该说是有了这样的机会,抓住他的这个把柄,他肯定再没什么话好说。允儿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了。
   
    从饭店回家,一路之上姐姐什么话也没说。基柱感到出奇得不安,姐姐向来什么话都对自己说,不久前还急切地盼望跟太英见面,难道她对太英不满意?基柱瞅了一眼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姐姐,回到家后才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姐姐,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太英不好吗?”
    “才见一面,我怎么知道?”
    声音依旧冰冷。基柱一直相信姐姐和自己看人的眼光应该差不多的……他感觉有些突然,也有些难堪。
    “不过,总有个第一印象吧?”
    “我好像知道父亲为什么反对了,也许是她跟我们家不太适合。”
    “真的吗?哪一点?哪里不适合我们家?”
    基柱惊讶地问基惠。这时,秀赫从二楼走了下来。
    “你们俩一起回来了,去什么地方了?”
    “我和姐姐一块儿跟太英吃了顿晚饭。”
    秀赫的脸色很快就阴了下来。基柱带着外甥上楼,上次没说的话,这回一定要说出来。到了二楼客厅,基柱解下领带,看了看秀赫。
    “我们谈谈吧。”
    秀赫点了点头。基柱把解下来的领带放在桌子上,朝陈列柜走去。
    “这话应该趁着喝酒的时候说,我们喝一杯好吗?”
    “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不管你说什么,最好是在神经清醒的时候说。我也会很清醒地听你说话。”
    基柱猛地转身,凝视着秀赫的脸,说出了难以开口的事。
    “我要订婚了,和太英。”
    “什……什么?”
    外甥望着舅舅,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基柱一阵心痛,但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们会结婚的,暂时先订婚。”
    基柱以为秀赫也许会说点儿什么,然而外甥好像受了难以抚平的创伤,正狠狠地盯着他。基柱满心怜惜,小声说道:
    “不要这个样子嘛,就像犯了罪似的。”
    “我的确是犯了罪。”
    秀赫冷冷地回答,然后把目光转向摆满酒瓶的陈列柜。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先喝杯酒再听你说话。明明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听你说这些,想不到我竟然醉了。”
    “秀赫呀……要是这样下去,我们彼此都很难堪,以后我们结了婚……”
    “你不会是让我平静地对待你们吧?”
    “希望你能平静。”
    望着闪闪发光的酒瓶,秀赫的脸在悲惨地抽搐。
    “不行,我不会平静的,你这是奢望。”
    “那怎么办?”
    “要我说吗?我说了你会听吗?如果我要你断了这个念头……你会听我的吗?”
    好久好久,舅舅依然没有回答。即使不用回答,秀赫也知道准确的答案。他感觉眼前闪烁着火花,大声喊道:
    “我不会死心的!我也不愿意这么尴尬!你不要让我产生犯罪的感觉!你还要说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听!”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你我之间难道就这样互不理睬吗?多想想现实吧。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我不能考虑现实!我目前的精神状态也不容许我这样做。我不像舅舅那样,做任何事情都把理性放在前面,我是感性第一的动物。所以我做不到!”
    秀赫大声吼完,抱住了隐隐作痛的头。虽然他的感情尚未平静,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克制、克制自己的感情。秀赫呼吸急促地望着舅舅。舅舅不同往常,显得有气无力。
    “我也很累。现在就连姐姐也是这样,全家人没有一个帮我说话。我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让很多人痛苦,所以我也很痛苦!”
    “太好了,既然这么痛苦,那就放弃吧。”
    “不,我不会放弃,我绝不后悔。”
    “那就不要强迫我!你喜欢太英,你要把太英带走,你要跟太英订婚!你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也都听过了,你不要再强迫我做其他的事!”
    秀赫极尽冷漠地说完心里的话,便拿上外套出去了。他使劲摔门,忿忿地拂袖而去。秀赫在汉城市内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朝着那个地方走去。到达太英居住的村庄时,他给太英打了个电话。到底想说什么呢?舅舅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自己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他也感觉自己的样子很可笑,但他仍然希望通过太英之口得到证实。他不想听舅舅说,一定要听太英亲L口告诉他,然后才能放弃。
    远远地,秀赫看见了太英的身影。太英气喘吁吁地跑来,默默地坐在秀赫身旁。他们望着路灯的灯光,坐了好久。太英看了看秀赫的脸,终于开口说道:
    “秀赫君……”
    “你……真讨厌,你和舅舅到底要干什么?”
    秀赫只是盯着路灯。太英咽了口唾沫,然后抖擞精神说道:
    “我爱他,我要和他订婚。”
    “你见过我妈妈了吧,她喜欢你吗?”
    “不喜欢。”
    “如果连我妈妈都反对,那么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反对。得不到家人承认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
    太英回答说,就算这样她也会和基柱订婚。秀赫怜惜地看着她,决定一吐为快,把想说的话统统说出来。
    “你会后悔的,还是停留在喜欢的阶段吧。舅舅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不会和任何人一起生活的。”
    “你不要这样说,我绝不会后悔!”
    “现在的人们都很奇怪。我不后悔,我有信心……这种话怎能轻易就说出口呢?受伤时谁都不后悔,只有痛苦过才知道后悔。”
    “如果因此而……事先畏惧退缩,那不也很傻吗?”
    刹那间,秀赫突然明白了。太英已经走出了太远,她走得太远了,无论如何挽留都没有用了。看着太英,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是不是像个神经病。你和我之间算什么……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一定想听你亲口说呢……你和我之间到底算什么……”
    太英望着秀赫,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只是声音之中明显带着哭腔:
    “是的,你和我之间算什么!仔细想来,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像个傻瓜……”
    “是啊,可是我为什么这么痛苦?”
    秀赫哈哈大笑着转过头去,而太英却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其实他并不想让太英哭……他只想让她笑。秀赫伸手为太英拭去眼泪,轻声说道:
    “我第一次……这样看你的脸……可是……第一次摸到的却是你的眼泪……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在哭,可是现在我没带手帕,你不要哭了。”
    望着太英哭红的眼角,秀赫决心已定似的站起来。太英红着眼睛看他,他却不能紧紧跟随她,秀赫感到阵阵心痛。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虽然她在哭,虽然她哭得很伤心,却终究不能成为我的女人,太多的留恋只能给太英增添更多的负担。
    “我走了,恭贺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口,而且我对你也没有任何留恋了。”
    一步,又一步,秀赫向前走着,最后那句谎言却紧紧缠着他的步伐。
    “我对你也没有任何留恋了。”
    谎言撕扯着他那颗尚未冷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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