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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老常警觉着呢，别想说服我给你那乌托邦画廊投资啊，我不感冒。小小说，没想让您投资，就想让您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帮着评估一下艺术市场的状况，看看我在这块地方能淘到多少金子。老常摇头晃脑，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金矿可挖的。小小就给老常洗脑，说798现在如何如何空前繁荣，人们物质生活提高之后，精神食粮便成为首选追求，再说她对自己的作品还是很有信心滴，没钱投资也不怕，就是摆地摊儿，她也要卖画为生！老常一听摆地摊儿，连声说他可丢不起那人！小小说我自己摆，又不丢您的人。

　　父女俩走进一家展厅。正中高台上立着一个浑身涂满油彩、扮成铜雕塑的女模特，吸引了众多游人。父女俩也上前观看，老常觉着这模特儿不知什么地方眼熟，绕着转来转去，想看清她的脸，不料模特儿总跟老常反着转，就是不让他看清真面目。

　　小小上前，一眼认出了陈梦。陈梦对小小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把老常弄走。小小会意，赶紧上前拉老常，这有什么好看的？走吧走吧，那边还有更有意思的。老常不走，我看这个就挺有意思，让我再看会儿……小小连推带拉，说这在国外是一种特普遍的促销形式，挺俗的，没什么技术含量，更没什么艺术价值，别看了……。说着，头顶、肩扛，推着老常的脊背，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出了门，临出门前还笑着朝陈梦挤眉弄眼做鬼脸。

　　小小和老常走了，陈梦才松了一口气，为了扮这个雕塑，她光化妆就用了一桶油彩，回头洗澡还得用去半桶浴液，容易吗？都是老常不肯投资让她开店，害得她到这地方干这种没人干的活儿。开始是浑身酸疼，现在时间一长，都快找不着四肢的确切位置了，她只盼着快点儿结束，早点回家，躺在床上睡到自然醒。

　　表演一结束，陈梦就搭车往家跑。她得趁老常和小小到家之前，收拾利索，掩盖行踪。陈梦匆匆进了门，刚搓了一脸洗面奶，房门就响了，她慌忙往脸上撩水，就听见小小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陈梦正手忙脚乱，小小推开了卫生间门，干吗呢？消灭罪证呢？别担心，我爸在楼下碰上许小宁了，俩人正聊天呢，得过会儿才能上来。

　　陈梦这才松口气，赶紧继续洗脸。小小上下打量她，问她怎么接这么累的活儿？是不是不光为了工作，也缺钱呀？陈梦犹豫一下，决定不再瞒小小了，瞒也瞒不住，她还需要小小配合共同瞒老常呢。陈梦叹气，那我就都撂了吧！

　　原来陈梦是个弃婴，是养父母辛辛苦苦把她养大，供她读书，拿钱送她来北京，考上了模特公司。现在他们都老了，病痛缠身，陈梦给自己定下规矩，每个月不管老人要不要，都必须主动寄点钱给他们，表达自己的孝心。养父母也是父母，她要尽赡养义务。小小提醒她，既然已经结婚了，养父母就是老爸的老丈人、丈母娘了，为什么不跟他要钱啊？陈梦认为这是她自己应尽的义务，不该让老常出钱。小小被感动了，原来以为你就是那种一心傍大款的拜金女孩儿，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孝心、有责任感、又有自立精神的女人，但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你不为我爸的家当，怎么会看上我爸的呢？难道真是纯粹为感情？陈梦自嘲地一笑，也没那么纯粹，除了感情，我也希望他能帮我起步发展点儿事业，既然现在行不通，也只能先靠老本行赚点儿钱了。小小也笑了，拍拍陈梦，你这人很坦白，我喜欢，完全理解。

　　老常突然进来，一脸沉重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两人纳闷地交换眼色，小小问老爸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老常说，许小宁告诉他，兰心得癌了。小小和陈梦都挺意外，啊？老常这才大喘气：……疑似，正等确诊结果呢。

　　哦，原来是替兰心姐担忧啊！小小知道邻居们感情好，可这还没确诊呢，就难过成这样了？老常是替自己担心。兰心跟他一样，也整天忙着经营公司、赚钱，不注意休息、不注意身体健康，现在她倒下了，相当于给他敲了警钟，他突然觉得浑身特别不舒服。

　　陈梦小心地问他哪儿不舒服？老常说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头晕，心跳得厉害，说不清肚子里哪部分还隐隐作痛。小小笑老爸这是心理作用。老常一口咬定身体有问题，最近压力特别大，都是让老婆闺女闹的，这个要开画廊，那个要开服装店，都惦记让他出钱，上这么大火，身体能没点儿反应吗？

　　老爸！您一分钱没给我们出，到头来我们还有罪了。老常叫陈梦赶紧扶他回屋躺会儿去，再气他病就更重了。两人见老常的状态确实不太好，连忙上前扶他。这一扶不要紧，老常顿时像真病了一样，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在老婆和女儿搀扶下，哼哼唧唧地呻吟着挪进了卧室。

　　老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两只手浑身到处乱摸。陈梦轻手轻脚推门进屋，叫他起来吃饭，老常不想吃，不舒服，没胃口。陈梦有点懵，真不舒服啊？老常紧张地坐起来，说他刚才摸了摸身上，感觉有个地方不对头，他让陈梦过来，你摸摸，你摸摸，这地方是不是长了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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