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传_梦远书城

《春香传》第三部分
19. 重见真情

  李御史来到南原城, 上到博石峙, 四顾山水依旧。到了南门, 情不自禁地伤感道:
  “啊! 广寒楼、乌鹊桥, 风景仍然依旧啊。‘客舍靑靑柳色新’, 这不是我当年游玩过的地方吗?! ‘靑云洛水’, 也不是我当年洗手的淸溪吗?! ‘绿树秦京道’, 也不是我当年走过的大道吗?!”
  李御史正在伤怀不已之时, 却又见那乌鹊桥下有几个女孩子在溪边洗着衣服, 互相戱弄说:
  “你看! 那位远道来的人, 身虽褴褛, 面颊红润, 有点非凡, 你看怎么样?”
  “哎哟, 你这个小丫头! 你在想什么呢?”
  “你羞什么脸? 喂! 喂! 春香她……”
  “什么? 春香她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我只是说, 可怜啊, 春香真是可怜啊; 狠毒啊, 卞府使真是狠毒啊! 他那个卞府使, 欲强行玷污春香的贞操, 春香豈无畏强暴呢? 但他那手段凶狠残忍, 怎能夺取春香的一片丹心?……无情啊, 无情! 李公子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无心汉啊! 春香何时才能梦见一条龙, 鸞凤和鸣呢?”
  李御史面红耳赤, 发出内心的苦恼, 仔细看到那些洗衣聊天的女郎, 风韵娇姿, 一个个都好像英阳公主、蘭阳公主、秦彩凤、桂蟾月、白凌波、狄惊鸿、沈袅烟、贾春云一样。可惜, 她们没有那么幸运, 尙未能在溪水边碰上杨小游那般的白马王子(韩国小说《九云梦》中,杨小游和八仙女的故事)。李御史暗自悲泣, 逗留了半天, 夕阳西下、野鸟归巢的时分, 上到广寒楼; 远看那对面的杨柳树, 正是当年春香荡秋千的地方, 旧日情景闪现在眼前, 音容宛在; 朝东边看, 绿林深处便是春香家, 望眼欲穿, 心愿一跃而至。那门前的东园景色依然老样子, 只是不见旧时的人影, 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坚石墙壁监狱中的可怜春香。
  李御史在日落西山之时, 来到春香家门前, 只见满屋尘土, 蛛网四布, 好似没人居住。墙边的白鹅, 趔趄而行, 孤单单地哀鸣; 网状窗棂下, 似醒犹睡的黄毛狗, 见了陌生人, 便汪汪乱叫。李御史万分伤感地自言自语说:
  “你这个小狗哇, 不要叫啊。你不认得我了? 你的主人到那儿去不见呢? 莫非你是替主人迎接我不成的。”
  思恋春香之情, 难以自已, 窃窃私语说着, 李御史抬头望了望中门, 却又见当年自己亲笔题字的‘忠’字儿, 只剩下‘心’字儿, 那‘中’字儿已不知去向; 又看到‘卧龙庄’或者‘立春’等对联字句, 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破败凄凉, 骤袭心头。
  李御史东倒西歪地进到庭院, 无声中察看里面的动静。此时, 凄苦寂寞的月梅, 正在厨房里煮稀粥, 口中自言自语地叹说:
  “哎哟, 我的命啊! 冤枉啊, 冤枉, 李家公子呀! 你永远忘记了被囚在狱中的我女儿吗? 怎么你一直没有消息呢? 哎哟, 我的命苦啊! 香丹! 你过来, 与我看着灶窝里的火吧!”
  “好, 我来煮。”
  “你小心看火候吧!”
  月梅说着走了出来, 先在井边洗了洗头发, 再把淸净华水放在坛上, 跪在地上磕头, 祷告祝愿说:
  “天地神灵, 日月星辰, 明鉴在上: 我月梅精心抚养的独生女儿春香, 是我心头之肉, 掌上明珠。愿欲得一乘龙快婿, 早日抱个外孙, 将来有人为我送终扶柩, 奉祀祖先也有人。谁知……祸从天降, 无辜受刑坐牢, 至今性命难保。只祈天地神灵保佑, 使汉阳李公子, 能平步靑云, 官居极品, 好前来急救春香的性命! 我月梅再三恳求天地神灵保佑, 我女儿和子婿, 团圞到老, 百福并臻! 急急如律令!”
  祷告毕, 月梅对香丹吩咐说:
  “你先给我点点烟, 再去探探监吧!”
  “是!”
  香丹点烟好, 交给月梅之后, 手提着一碗刚煮好的稀粥, 头顶着一包换穿用的衣服, 从后门匆匆出去了。独自留在家的月梅, 深深吸了一口烟, 犹自叹息, 涕泪俱下, 令人感喟不已。李御史暗中看到这一切动静, 不禁感怀, 自言自语道:
  “我原先以为, 这次高中榜首, 能得到此官, 是靠祖先的庇荫。怎知道还有岳母的一片至诚之心啊?!”
  李御史稍等, 整理行装之后, 便高叫一声喊道:
  “欸噷! 里面有人吗?”
  月梅有点惊讶地反问道:
  “谁呀? 这个时刻来找人, 到底是谁呀?”
  “是我。”
  “你说‘是我’, 这个‘我’又是谁呀?”
  李御史便出面回答说:
  “我这个李公子来啦。”
  月梅斜看了一眼, 就无心说:
  “张三李四家的公子来干吗呢?”
  “呵呵! 岳母大人在上, 您老人家好生健忘, 怎么不认识我啦? 古话说, ‘女婿是百年之客, 半边之子’, 你怎么不认识我啊?”
  月梅闻言, 急忙回头看了又看, 见是她的女婿, 不禁喜出望外, 立即迎接道:
  “哎呀呀, 你竟然来了! 你到底在哪里, 现在才能回来啊?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呢, 还是驾着白云来的呢? 或是你听到春香的冤案, 特地赶来救她的呢? 赶快进里面坐坐!”
  月梅喜气洋洋地拉着李御史的手, 领进屋子里, 在蠟烛前坐下。坐好, 月梅仔细看了看李御史的行色, 见他衣不蔽身, 一副乞丐的模样儿, 不觉大失所望, 摇着头问道:
  “你这般模样儿, 到底是怎么弄的?”
  李御史佯装悲哀, 凄然泪下, 泣不成声地说:
  “哎哟, 万事休矣! 我家的事儿, 实在一言难尽啦。前一次上京之后, 想不到, 发生意外, 父亲被罢黜官职, 坐吃山空, 家道急转直下地式微了。父亲无奈, 只得设馆授徒, 仅仅借以糊口; 母亲寄食外公家, 倍感艰辛。家破人散, 没有法子, 我不得不到你这儿来找春香, 意欲弄点儿银两。不料, 雪上加霜, 我到这儿, 才知道你俩母女的景况也真不好。这真是想不到的呀!”
  月梅越闻听越发怒, 心里不禁恼恨万分, 愁眉苦脸地说:
  “你这个无情的负心汉啊! 一去竟渺无音讯, 做人能有这样的道理吗? 实话实说, 我还是为了李、成两家的秦晋之好, 尤其是恳望你俩将来的幸福, 一再忍让, 昼夜祈求天地神灵保佑, 一直等候远方归来的亲人。不过, 事到如今, 射出的箭难回, 泼出的水难收, 实实在在无可奈何啊。……可怜, 我的女儿春香, 怎么这般命苦啊! 究竟是谁怨谁咎? 你打算把我女儿春香如何安排呢?……哎哟, 上天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月梅说了一通气话之后, 便只是不断地揩着涕泪。李御史看了月梅的这样言谈举止, 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对她安慰说:
  “岳母大人啊, 这都是我的罪责, 请不要这样伤心吧! 今天, 事虽到这种地步, 您老还是不要太小看我了。即使天塌下来, 也有我顶着, 总会有风起云涌、雷霆电闪之日啊!”
  月梅听了, 还是闷闷不乐地说:
  “哼! 权门人家, 如今弄到这个地步, 还在说大话。”
  李御史意欲进一步试探月梅的举动, 便央求道:
  “唉, 饿死啦! 岳母大人! 有了什么残羹剩饭, 给我点儿吃吧!”
  月梅一听, 就放开喉龙断喝道:
  “没有!”
  “……”
  饭自然有, 只因月梅气恼塡胸, 却故意叫喊了‘没有’一声。这时, 香丹刚好探监回来, 听到月梅的喊叫声, 便疾步进到屋里。香丹一眼看到李御史, 心里顿时高兴不已地欢迎道:
  “香丹拜见姑老爷。府使大人还好吗? 老夫人还好吗? 姑老爷从京城远道而来, 一路上还平安吗?”
  “好! 我还好。香丹, 你也过得还好吗?”
  “贱婢辱蒙姑老爷的关心, 过得很好。”
  香丹这样说着, 又回过头来对月梅求求说:
  “大妈, 请您不要这样吧! 姑老爷千里迢迢而来, 可不能慢待啊。万一阿姐知道了, 多不好意思。不能这样慢待姑老爷啊!”
  香丹边说边进到厨房, 急急忙忙, 盛上一碗现成的米饭, 还有一盘凉拌白菜, 加上靑椒和佐料, 倒了一杯凉开水, 端上来说:
  “姑老爷! 您先将就吃一点儿, 权且充充饥。我马上再给您做些好吃的。”
  李御史看了看饭菜, 故作欣喜地说:
  “啊, 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呀!”
  李御史便把菜倒在饭碗里, 搅拌在一起, 也不用筷子, 端起碗来, 直往嘴里倒, 狼呑虎咽, 眨眼功夫, 一扫而光。月梅看到李御史那种穷酸饿极地吃饭的样子, 斜了一眼, 唉声叹气说:
  “哼! 看看他这惯于讨饭吃的穷酸相。哎哟, 哎哟! 朝不保夕, 我女儿春香, 她……”
  “……”
  此时, 香丹想到春香的遭遇, 不禁悲从中来, 但当着李御史的面, 也不便放声大哭, 只是抽泣不已地说:
  “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似这等情形。姑老爷! 您有什么办法, 救出冰淸玉洁的我家小姐啊? 怎么办啊, 怎么办?”
  李御史看到香丹伤心不已, 泣不成声的样子, 心里觉得有点难过, 黙黙呆坐了半晌, 面对着香丹, 安安祥祥地说:
  “香丹啊! 你不要伤脑筋吧。你家小姐是一位品行端正、志节高尙的人, 絶对不会有生命之虞。终有一天, 必能得救, 你放心好了。别哭! 哭解决不了问题。”
  月梅在旁边闻听此言, 面有愠色, 冷嘲热讽地说道:
  “哎哟, 你这个没落的权门子弟, 还有这种傲气啊? 你到底是怎么落到这等地步啊? 真气死我了。”
  
  稍后, 香丹端上刚做好的饭菜来说道:
  “姑老爷! 请您不要把大妈的话放在心上。她这样年迈, 遇到这些不幸之事, 心里又急又气, 一开口便生气, 请姑老爷别见怪, 还是请您用膳吧!”
  香丹虽在李御史前端饭上菜, 但李御史心中想到春香无辜受冤, 实不甘心, 五脏俱焚, 怒火中烧, 哪有一点儿口味呢? 想了一会儿, 李御史突然把头抬起来说:
  “香丹啊! 我无胃口, 把饭菜端下去。岳母! 我现在要去监狱看看春香。”
  月梅忍气呑声地说:
  “当然。身为郎君, 不去看看春香, 还有一丁点儿情意吗?”
  香丹在旁边接住月梅的话音, 说:
  “不行! 这个时候, 衙门还没开咧。等到打五更鼓时, 再走吧!”
  “……”
  李御史无奈, 眼巴巴地等着。正好此时, 鼓声咚咚敲响了。香丹头顶稀粥盒, 手提灯笼, 在前引路, 月梅和李御史在后, 前去探监。他们来到狱门前, 时刻尙早, 万籁俱寂, 无一人迹。月梅从窗口探头看了一下, 向牢里小声叫:
  “春香! 妈来了。”
  这时, 春香尙在迷迷糊糊之中, 梦见郎君, 头戴金黄桂冠, 身穿红袍朝服, 前来相会, 悲喜交集地拥抱在一起, 情怀万端。自然, 那牢门外叫‘春香’的细小声音, 她毫无所闻。李御史对月梅催促说:
  “大声叫吧!”
  香丹急忙抢过李御史的话音, 悄不声儿地说:
  “姑老爷, 您有所不知道。此处离大堂不远, 声音太大, 让里面听见, 府使大人追问起来, 就不好办了呀。”
  “怕什么追问? 我来叫。欸噷! 春香啊! 你过来吧!”
  春香听到叫声, 从迷梦中觉醒过来, 尙且不知, 这喊声是梦中听到的呢, 还是牢门外真的有人叫喊她的呢? 春香迷迷惘惘坐起来, 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一声。
  “嗯?”
  李御史一听到日夜思念的一声玉音, 心中大喜, 便向月梅说:
  “请你告诉她, 说‘我来了’。”
  “说不得。一说你来了, 我怕她突然听到, 惊喜气絶。”
  春香这时完全醒转过来, 听到她母亲的说话声, 吃惊地问道:
  “妈!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为了我这个不孝之女, 害得您来回奔波, 受尽苦楚啊。我只担心妈妈您一不小心, 会跌伤的。以后, 请您不要再来吧!”
  “哎, 春香! 别为我担心, 你打起精神来看看……谁来了。”
  “谁? 天还没亮了, 看不淸楚。”
  “来了。我说, 来了。”
  春香诧然问道:
  “妈妈, 您一直说‘来了, 来了’, 到底谁来了?”
  “哎呀!……真的来了嘛, 我说。”
  春香又迫不及待地说道:
  “哎呀, 烦死人的, 究竟什么来了? 我刚才梦见李郎, 情意绵绵, 难舍难分, 妈妈您说, 是由汉阳李郎有什么消息来了吗? 他说, 什么时候会来到我这儿? 是不是他当了新官的消息? 哎哟, 烦死人啦! 快点儿给我讲吧, 妈妈!”
  “是你的‘郎君’呢, 还是什么野狼似的‘狼君’呢, 我不知道。……反正, 有个讨饭的……来了。”
  “妈, 您这话怎讲呢? 您说郎君来了, 是我梦见的李郎, 真的来了吗?”
  春香惊喜交集, 从窗格子中伸出两只手, 紧紧握住了李御史的手。春香和李御史, 两人手拉手, 感慨万端, 千言万语, 塞在喉头, 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两人相顾了半天, 春香边哭泣边说道:
  “这不是梦吧?! 我寤寐思服的郎君, 竟这样容易见到了吗? 今日还能相逢, 谢天谢地。我现在死而无憾!……公子! 睽别之后, 您怎么竟那样地无情啦, 渺无音讯。我母女真命苦啊! 我将有死无生, 您是为了救出我母女俩, 特地赶来的吗?”
  “……”
  李御史黙不作声, 凝神谛听春香恳恳切切的言辞。春香握着李御史的手, 呜咽泣诉了半天, 这才看淸李御史一身褴褛, 乞丐模样儿, 万分心寒, 不禁怃然道:
  “公子! 我的死活无所谓, 您怎么落到这种地步呢?”
  “好了好了! 别难过了! 春香! 虽生死有命, 但谋事在人, 你不会死的。”
  李御史虽然安慰春香, 春香却呆看了李御史半天, 对她母亲哀哀切切地说道:
  “妈! 我盼望汉阳李郎, 望眼欲穿, 好似七年大旱望甘露。我等汉阳李郎一直到如今, 望他前来救我出狱。想不到, 现在他竟落到这种地步, 连自己也都救不了他一身, 豈能救我这个春香呢? 今已呼告无门, 我只有一死啊! 好可怜啊, 我的命真可怜啊! 妈妈! 我死后, 请您替我伸冤, 否则, 我在九泉之下, 也难瞑目! 请您听我说! 我以前穿的绸缎披风, 挂在衣架上, 把它拿去卖掉, 买了韩山细苎布料, 染上漂亮的颜色, 做成长袍; 再卖掉衣柜里的那些丝绸裙子, 买上头巾和鞋子; 还有玉簪银钗、蜜花妆刀、玉石指环, 都藏在首饰盒里, 把它统统卖出去, 买上各种衣裤; 给我李郎全身上下换洗一下。明天或者后天, 便是我的死期, 留着这些也无用啊。此外, 今明之间, 就要死去的我这个不孝之女, 还要那些家具又有何用呢? 龙凤衣柜也统统卖掉, 买些山珍海味, 替我盛情款待李郎。妈妈! 我死了以后, 您还是要像我活着时一样, 好好对待他吧!”
  春香讲到这儿, 恩恩爱爱, 转头对李御史哭泣道:
  “公子, 您听我说吧! 后天就是卞府使的生日。他会酒后狼性大发, 定在宴会之时杖刑我。他已经把我打够了。我再也经不起毒打了, 怎么能活下去呢? 我头发蓬乱, 身体虚弱, 四肢无力, 被他打死之后, 请您将我背回去, 停放在你我俩相见而游戱的芙蓉堂, 亲手把我入殓, 临时把我埋葬在向阳的地方。后来, 有朝一日, 您高中黄榜, 做了大官, 将我迁葬到北邙山(地名)去时, 给我用六鎭长布来重殓, 此山彼岭都不要, 只要运到汉阳, 把我安葬在您祖茔的一角落, 碑上只只刻‘守节冤死春香之墓’八个字。”
  嘱咐毕, 春香哀痛地哭诉着自叹说:
  “唉, 日落西山的太阳, 明天还会再从东山升起, 我这个命苦的春香, 将一去不复返! 唉, 我何时才能伸冤雪恨啊?……哎哟, 可怜我娘, 白发送靑发, 家产荡尽, 用度无依, 东家食西家宿, 沿街乞讨, 有一天必定会冻死沟壑。那时, 智異山的老乌鸦, 成群飞来啄食她, 有谁来管我母亲的身后之事啊?”
  李御史屛息静听, 噙着泪水, 对春香说:
  “别哭, 别再哭了! 天塌下来, 还有我呢。你别这样尽说些没有希望的话, 也休要为我如此伤心。”
  “……”
  李御史亲眼看到了春香的处境, 满腔郁愤, 心里下了决心, 黙黙离开了春香那儿。春香送走李御史后, 孤独一人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凄楚惨然地自叹道:
  “想那一天降人生, 并无厚薄之分, 我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罪孽, 二八靑春, 生别郎君, 身系囹圄, 惨遭刑杖; 坐牢受苦的这一段期间, 一直企盼郎君到来, 或有解救我的一线希望, 谁知郎君竟落魄到这种境地?! 我死之后, 到了冥府, 见到阎王, 却该如何诉说呢?”
  春香这样悲悲凄凄地哭诉了半天, 暈厥过去, 不知人事, 昏倒在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