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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芬穿着工作服，戴着套袖，手拿大茶缸子，和崔师傅从调度室匆匆出来，向停在车站内的已经又恢复了“向阳号”的长途汽车走去。
迎面走来一位拿着一摞信件和报纸的女职工小红拦住了春芬和老崔的去路。
小红是一个时髦的女人，看上去有些俗气，但是却很活泼热情。
小红说：
“春芬，这儿有你一封上海来的信。”
说着，小红递给春芬一个牛皮纸信封。
春芬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机械和不自然地将信封接了过来。
小红好奇地问：
“春芬，你在上海还有熟人啊。”
春芬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神情更加的不自然了，她转过头看了看崔师傅，崔师傅似乎并没有反应。
春芬只好回过头和小红打着马虎眼，轻轻“嗯”了一声。
崔师傅见春芬的那种不自然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春芬，又看了看小红。
春芬急忙将信装进了衣兜里。
小红却全然没有发现在春芬和崔师傅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那种尴尬的气氛，她自顾自地向春芬说道：
“春芬，我公公身体不好，每年冬天都得感冒，你上海有熟人，有机会的话，让你上海的朋友给我买一件呢子大衣邮过来。”
春芬更加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只好又看向崔师傅。
崔师傅的表情依然是木然的，似乎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对春芬说：
“春芬，到点了，走吧。”
崔师傅和春芬一前一后地走向停靠在车站内的长途汽车，车里已经依稀坐了几位乘客。崔师傅接过春芬手里的茶缸，径直走向了驾驶座。
春芬跟着也上了车，她魂不守舍地站在气压车门旁的台阶上，随手将车关上，靠在了门上。
不知不觉中，春芬的手伸向了衣兜里，她还是忍不住把信封从衣兜里拿了出来，看了看。牛皮纸信封上写着
龙泽县运输公司
李春芬同志收
上海静安区刘寄
春芬的脸忽然一下红了，心里一阵“怦怦”乱跳。
早已被遗忘，早已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像划过夜幕中的闪电一般，忽然间变得清晰起来，一种刻骨铭心的难忘激情，霎时间袭击了春芬，让她的思绪飘浮起来，飘过了地面，变得不着边际了。
那是春芬非常熟悉的字体，她以为她会忘记，但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刘奋斗，那个曾经带给她少女梦境里的秘密的欢乐和痛苦、羞辱的男人，那个来自上海的大学生刘奋斗，他又回到了上海吗？他的人生，他的命运，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他怎么会给自己写信，他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春芬抬起头，看了看前面驾驶室里坐着的崔师傅。
崔师傅已经将长途汽车发动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靠在门旁的春芬。
崔师傅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依然是若无其事地问春芬：
“春芬，可以走了吗？”
春芬的眼睛虽然看着崔师傅，可却像没有看见一样，魂不守舍的，似乎并没有听见崔师傅在和她说话。
看到春芬愣在那里，崔师傅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春芬。春芬呆呆地，也看着崔师傅，两人的目光不同寻常地对视着。
崔师傅略略皱了皱眉头，说：
“春芬，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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