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爸,我最后相信你一次
在监狱里自杀的包工头程东的家在农村,他媳妇来处理后事的时候,哭得死去
活来,无论曹文丽问什么,一概摇头说不知道,处理完后事以后悄悄打车走了。曹
文丽追到她家,家里只有一个糊里糊涂的老婆婆,说不知道她上哪去了,反正是没
回来。打听到程东媳妇的娘家在山东,跟山东联系,山东说他去了河南,找到河南,
河南又说了去了山西,在兄弟单位的帮助下,终于在山西的一个小山村里找到了她。
程妻开始还吞吞吐吐地不肯说,曹文丽一再做工作,她终于承认,在程东死前,
曾有人给他家送过二十万元钱。但送钱的人她不认识,也不知道为啥。那人就说叫
她在探监的时候告诉程东,说欠他的钱还了。
曹文丽问:“那人长什么样?”程妻说:“挺凶的。啊,对了,手上有个大蜘
蛛,这么大个儿,在这儿,看着可吓人了。”
曹文丽和朱兵交换一下眼神,曹文丽问:“你把这事告诉程东了?”程妻说:
“啊。第二天我去探监就告诉他了,谁知道他当晚就自杀了……”
陈一龙现在搬进了香格里拉二十层,住进了一个很大的套间,他在桌前写毛笔
字,功夫不负苦心人,他的字已经看得过去了。
他在写“慎思”两个字。
老陆进来,说:“龙哥,练字呢?”陈一龙说:“嗯。老陆,过来看看,这字
怎么样?”老陆过去看看说:“好。龙哥,你这字可以摆店里卖了。”陈一龙说:
“我是有那个打算。”写罢,盖上图章说:“你把这字拿去裱一下,送给大恒公司
的冯老板,咱们就要他两万块钱吧。”
老陆笑了,说:“你真要卖?”
陈一龙说:“不值么?”
老陆说:“值。现在两种字值钱,一种是书法名人,那卖的是字儿,还有一种
是名人书法,卖得是名。你这也是名人书法嘛。”
陈一龙哈哈笑起来,说:“你一张嘴准说我心里去。老陆,我跟你说,搞定鲁
占山,咱们在松江可就没对手了。除了那几个批发市场、运输线路、建筑工地什么
的粗活得整两下以外,打打杀杀的事得少做。可也不能让他们忘了咱们。我准备从
明天开始,一天写一幅字,从松江区开始,给那些企业挨家送。你回头拉个名单,
咱就算一家两万,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卖六百来万吧?”
老陆说:“我看行。没人敢不买。不过这么硬送不好看,你先送两家,把价开
出去,以后,得叫他们找你求字儿,咱挣这叫润笔费,光明正大,给了咱们钱,还
得请你喝酒。”
陈一龙笑起来,说:“好,这个主意好。”突然收住笑,看着他问:“吴梦吊
鲁占山,吊得怎么样?”老陆说:“吴梦厉害。你把她圈这几天,鲁占山来了三次
电话了,刚才还打她手机,她说这边忙,那小子是上火了,要来接她。”陈一龙兴
奋地拍拍桌子说:“到底上钩了。女人哪,就是祸水。”
老陆说:“龙哥,彪子这两天没缠你?”陈一龙说:“问了两回,我说人上北
京陪王公子去了,叫他等。”老陆说:“还有魏涛,虽然不像彪子那么急,可也总
在打听。”
陈一龙说:“老陆,这个人我还是有点摸不透。你说他到底怎么回事?”老陆
说:“看不出来。龙哥,魏涛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你把他留在公司里,我
总觉得是个悬事。”
陈一龙说:“这里面的乐趣你无法理解。我告诉你,这是我人生的一大挑战。
既然你不放心,今晚再试试他怎么样?把他整过来,干鲁占山。”老陆说:“那可
不行。这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人命案子,他脸一变,咱们全垮。”陈一龙说:
“叫他动手干哪!他是警察,知道杀人是个啥罪。干了,不听咱们的也得听了,不
干,咱们就说是考验他,他翻脸,也没证据。”
老陆说:“可他要是给你把案子做了,再给鲁占山留口活气儿,要跟咱们拼个
鱼死网破呢?”
陈一龙吸了一口气说:“嗯?你别说,那小子要有这心思,也干得出来。”
老陆说:“还是叫彪子领人于吧。吴梦留在这儿,也是个悬事儿,干脆,干完
这活你撒手,叫她和彪子远走高飞,怎么样?”陈一龙说:“远走高飞?倒也不是
不行。唉呀,你说人就怪,这”/头在我手里,没拿她太当回事,可这要大伙都抢,
再有个人要独吞了,我这心里咋还不大得劲儿呢?“老陆笑笑说:”得撒手时且撒
手吧。吴梦不容易。从开始那样,到现在百依百顺,这女人不简单哪。我对不简单
的女人一向怀有戒心。“
陈一龙说:“依你。人呢?”
老陆说:“在铁北。跟铃铃、春雨在一起,形影不离。”
陈一龙说:“我去接。”
老陆想劝阻,又止住。
4500在路上行驶着,吴梦在陈一龙身边坐着,说:“龙哥,我要抽烟。”陈一
龙开着车说:“抽吧。你现在烟挺勤哪。”吴梦点着烟说:“是么?没觉得呀。”
陈一龙说:“愁?还想魏涛是不是?”
吴梦说:“龙哥,别提他好不?”
陈一龙说:“他也没忘了你呀。”笑了一下说:“小子现在可乖多了。他还问
你呢。”
见吴梦不说话,陈一龙越发得意,说:“小子对你挺痴情的,由此可见你魅力
不小。”吴梦轻批地对他喷了一口烟说:“别忽悠我。他那是为了给杨昆的孩子治
病。”陈一龙说:“啊,你这消息是真不灵通。巫丽嫌我们钱脏,不用了。现在他
倒是为自己了,他老爹来了,病得不轻,得换个肾,不投靠我,他也过不去这一关。”
吴梦说:“啊。”
陈一龙说:“对了,那还是你老公公呢,去看看不?”吴梦说:“龙哥,做贱
我你特好受是不?”陈一龙哈哈地笑起来,说:“好好,不说。跟你说,那老爷子
要不来,我还真留不住魏涛了。不因为你,我想不出别的原因能让他留下来。除非
他想搞我,可没道理呀。局里没安排,他算怎么回事?在我这儿只要他想挣钱,”
干的事就够判。你说,他能傻到那程度?“
吴梦警惕地说:“我不知道。”
陈一龙说:“不过说实话,你的确是那种女人,在身边不觉怎么的,真要离开
了,能让人想得死去活来。这就是魅力吧?”
吴梦笑笑说:“玩我?”陈一龙说:“不,真的。我看他还是想要你。要不要
我给你们搭个桥?”吴梦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龙哥,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陈一龙说:“我就是要欺人太甚,好玩。”
吴梦闭上眼睛。
陈一龙兴犹未尽地说:“现在你真让我有点为难。贺彪想要你,为你舍出一根
指头,魏涛呢,好像也想和你重归旧好你说,我把你让给他俩谁呢?”
吴梦说:“我谁也不跟。”
陈一龙说:“贺彪吧,还是贺彪好一点。”
吴梦说:“我谁也不跟。”
陈一龙根本不在乎她的反应说:“你等我想一想,想好了通知你。”
吴梦将烟头扔到车外去。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来,接电话:说:“喂,
是我。啊,鲁哥你好。我?啊,我在出租车上,正往饭店去。好吧,我等你。”
陈一龙说:“是鲁占山吧?”
吴梦说:“嗯。他十点来接我。”
陈一龙说:“好,很好。”
吴梦说:“龙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一龙说:“没事。”
魏涛从美迪夜总会的楼下查完岗往办公室走,贺彪从楼上往下下,两人在楼梯
上相遇,都停了一下。
贺彪说:“魏哥,上班?”
魏涛说:“啊。”
贺彪伸了一下中指,说:“谢谢你给我留个长的。”
魏涛没吭声,走过去。
陈一龙和老陆、贺彪等在香格里拉大厅的电梯前,电梯开门,三人上去。电梯
到20楼停下,贺彪先一步出去,两边看看,陈一龙和老陆跟他出去,三人走到2029
房间前,洪明亮等在门前,见他们过来,急不可待地说:“龙哥!”陈一龙抬手示
意他不要说话,开门,进去,洪明亮等跟进去,老陆在最后关上门。
陈一龙说:“鲁占山来了么?”洪明亮说:一来了。我开车跟了他三个多小时
了,这小子挺鬼,脸上粘着胡子,戴个墨镜,东转转西转转,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往
这边来。现在他的车就在楼下。“
陈一龙说:“人呢?”
洪明亮说:“人在房间里。我看他提了两个箱子,在总台结账,估计是要搬走。”
陈一龙说:“‘他没带人?”
洪明亮说:“没有。”
老陆点点头说:“带人目标大,怕咱们发现。”
陈一龙说:“他没发现你?”
洪明亮说:“没有。”
陈一龙说:“干他!”将自己的手枪拔出来交给洪明亮说:“你先到楼下你车
里去看着,我们去取枪,如果在我们回来之前那小子出来,你就给我干掉他!”
老陆拦了一下说:“龙哥,用你这枪行么?”陈一龙说:“机会难得,如果他
要跑,先于了再说!”洪明亮接过枪。
陈一龙说:“走!”
四个人匆匆出去。
天已经黑了,周平平仍在卖报,邱枫走过来,说:“平平,还没卖完?”周平
平说:“还有三份。”邱枫说:“算了,别卖了。”周平平说:“你先走吧,我再
等等。”
邱枫小声地说:“我知道,你是在监视陈一龙,是吧?我跟你一起干。”周平
平说:“不用。你回去吧。”邱枫说:“你不相信我?”周平平说:“你要这么说,
就等我。卖完这几份报纸就走。”
邱枫见她答应了,感觉立刻神秘起来,小声问:“今天有收获么?”
周平平摇头,忽然,她对邱枫使了个眼色,两人藏到暗处。
陈一龙和老陆、贺彪从楼里出来,上车,开走。
周平平看看表,用笔记着。
邱枫小声地问:“这有什么用?”周平平说:“我把他们活动的时间都记下来,
如果哪有了案子,这时间表就是证据。”
邱枫说:“我不信。”
周平平说:“花园撵拆迁户扔炸药包的事知道吧?”
邱枫说:“谁不知道啊,挺轰动的。”
周平平说:“那就是他们干的。那天他们六个人,由洪明亮带着,晚上十点二
十五从美迪出去,十一点十二分回到美迪。花园那边十点五十分发生爆炸案。”
邱枫惊讶地看着她说:“噢,你好厉害。”
周平平说:“这都是我爸告诉我的。”
邱枫说:“你爸了不起。你天天都守到这么晚?”
周平平说:“也不是。我爸总结出一条经验,凡是他们要做案的时候,人员来
往得就勤,那一天就多盯会儿。”
邱枫说:“噢。”
周平平嘘了一声,悄悄向前挪去,邱枫也跟着他。
洪明亮从屋里走出来,打开一辆红色捷达车的车门,躲进车里。
奔驰车来到美迪汽车修配厂门前停下,人都下班走了,厂里静悄悄的。
老陆匆匆下车,敲敲门,刘彬在里边打开门,陈一龙将车开进车库,大门关上
了,老陆留在门外望风。陈一龙下车,用钥匙打开一个工具箱似的大铁柜,拉开,
里面是一个大保险柜,他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支手枪和一支猎枪,又拣了两
样东西塞进包里,锁好保险柜。
刘彬和贺彪在一边换汽车牌照,陈一龙过来,他正好拧完最后一颗罗丝。
陈一龙将手里的东西扔进车里说:“怎么样?”
刘彬说:“行了。”拿起地上的另一个牌照扔进车里,过去推开车库的门,陈
一龙和贺彪上车,开车出去。
香格里拉饭店门前的停车场上,停着一排排的高级轿车。在一辆不起眼的红色
捷达车里,洪明亮躲在后座上,紧盯着外边。
离他十几米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凌志车。
洪明亮的手在座下藏着,紧紧地攥着手枪。
换完牌照的奔驰车开过来,在捷达车旁停下。车门开了,老陆扔进一个包来,
拍拍洪明亮,洪明亮将手枪递出去,老陆回身将手枪递给陈一龙,奔驰车退出去,
在另一处停下。
洪明亮从车上下去,和贺彪一起给捷达车换着车牌。
老陆在暗处看着门口。
奔驰车停的地方离大门很近,陈一龙将手放在腰间枪套上,紧握着枪柄,盯着
门。
不远处的捷达车间了一下车灯,陈一龙知道一切已经就绪,将车开动,在离门
稍远处停下,他若无其事地下车,走进饭店。老陆跟在他后面进去。
贺彪躲在捷达车的车座后,手里紧握着猎枪。
洪明亮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在怀里揣着。
有人敲敲车门,贺彪一愣说:“谁?”将枪口顺过去。
邱枫在车窗外,敲着车窗。
贺彪将枪顺下,摇下车窗问:“干什么?”邱枫说:“先生,买份报吧!”贺
彪说:“不买,滚蛋!”邱枫走了,贺彪说:“哪来的小犊子,吓我一跳。”
洪明亮悄声地说:“哎,出来了!”
贺彪缩下身,悄悄向外看着。
穿浅色西服的鲁占山拖着两个箱子,带着浓妆艳抹的吴梦从饭店里出来,在他
们面前走过,将箱子扔到车后座上,警觉地四下看看,上了凌志车。
凌志车开走。
洪明亮启动,跟上。
两辆车刚开走,陈一龙从楼里匆匆出来,打开奔驰车门上去,开走。
暗处。邱枫和周平平看着。
周平平说:“真有枪?”
邱枫说:“真的。那小子可凶了。”
周平平说:“那是贺彪。”
鲁占山为了和吴梦约会,在清湾洗浴中心订了一个包房。他把凌志车开到洗浴
中心门前,找个空位停下,打开车门,对吴梦说:“下车,到了。”他从车上下去,
还未待转身,一辆捷达车猛地冲过来停下,车门开了,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分两边下
车冲过来,其中一个拿五连发枪的边走边扣动扳机,“当当当”连放了五枪。
鲁占山中弹倒地,另一个蒙面人走上前,将手枪抵在他的脑门上又“当当”地
打了两枪。
车里,吴梦吓得躲在车座下,抱头缩成一团,她从打开的车门口看见持猎枪的
蒙面人手臂上,刺着一只黑色的蜘蛛,惊得使劲捂住自己的嘴。
两个蒙面人迅速转身撤离,上了捷达车,飞快地开走。
凌志车里的吴梦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跳下车,跌跌撞撞地一边跑一边尖声高叫
着,她摔了一跤,起来脱掉高跟鞋,光脚跑远了。
远远地,有一个人呆呆地愣着,几个闲人听到枪声向这边跑来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呆愣的人醒过来,小声地:“小点声,人家拍电视剧呢,这家伙,演的真像啊,
跟真的一样。”
捷达车已经融汇在车流中。贺彪意犹未尽,说:“真他妈利索。”洪明亮也说
:“过瘾。”他从怀里掏出电话,按了一下,电话通了,洪明亮说:“办完了。”
电话里传来陈一龙的声音:“利索么?”
洪明亮说:“利索!”
陈一龙在电话里说:“你们到厂里等我。”
洪明亮说:“哎!”他收起电话。他们谁也不知道,陈一龙开的奔驰车就在他
们后边,相隔着十几台车,不紧不慢地跟着。
前面到一个十字路口,捷达车依旧前行,奔驰车右转,上了另一条路。
十几分钟后,两辆车都开进了汽修厂的车库里,刘彬、贺彪、洪明亮在给车换
牌照。
陈一龙在装配着枪。在他身边的工具台上,摆着两只同样型号的猎枪和两只同
样型号的手枪。
贺彪等干完,走过来,洪明亮拿起一支枪说:“哦,这枪太响了。”
陈一龙横他一眼说:“啧。”扔给他一块抹布,洪明亮自知有错,缩了一下脖,
抓起一只手套戴上,用抹布擦去了枪上的指纹。
陈一龙将枪装进柜里,锁上柜门说:“嗯,不错。”
洪明亮和贺彪兴奋地笑着。洪明亮说:“这小子,想花钱买龙哥的人头,这回,
他自己的人头先落地了。”贺彪也说:“这块心病,这回算彻底去了。”陈一龙伸
出手拍拍他们说:“功劳不小。”突然板起脸说:“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
不许再提!”
洪明亮等点点头。
贺彪小心地说:“龙哥。那个……”陈一龙说:“吴梦是吧?我答应你了,肯
定就是你的。”拿出一把钥匙来说:“铁北2 号,去吧。”
陈一龙的手机响了,他打开听着说:“啊,什么?好,好,我马上来。”关上
手机说:“队里打来的,清湾洗浴中心出了枪杀案,我得出现场去。也不谁这么不
讲究,闹市区就敢杀人。”
刘彬说:“太不像话了。”
洪明亮说:“可不,真他妈可狠。”
陈一龙笑笑,上车,刘彬打开车库门,陈一龙开车出去。
刘彬回头说:“彪哥,我送你?吴梦那妞不错。”
贺彪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说:“我告诉你,以后谁敢打她的主意,我跟谁白刀
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刘彬害怕了,说:“彪哥彪哥,说笑话说笑话。”
洪明亮过来拉着贺彪说:“彪哥,刘彬是说笑话。”
贺彪说:“这种笑话,以后谁也不许说!”
刘彬说:“那是。彪哥的码子,别人想都不敢想。”
贺彪松开手说:“知道就好。”气势汹汹地出去了。
刘彬惊魂未定地说:“这咋还当真事儿了?”
洪明亮说:“彪哥也够实诚的,为那么个女的丢一个半手指头,要我我是不干。”
刘彬说:“我也不干。所以咱们就找不着爱情。”
洪明亮说:“要爱情干什么?男男女女的不就为那点事么?咱不缺。”
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洗浴中心门前,陈一龙的4500也在其中。
十几个警察在警戒,拦挡着围观的群众。六七个或穿制服或穿便衣的刑侦人员
在勘查着现场,拍照,陈一龙也在勘查现场的警察中间,他与另一警察在拉皮尺。
一辆警车开过来,市刑警支队的支队长郑重和几个刑警走下来,负责维持秩序
的民警拦住他们,一刑警出示证件说:“我们是市刑警支队的,这是郑支队长。”
大全迎过来说:“郑队来啦?”对民警说:“这是咱们郑队。”
民警说:“郑队。”
大全说:“他新来的,小林。”
郑重点头。
民警让他们过去,陈一龙过来,说:“师傅来啦?”回头对一刑警吩咐着说:
“小曲,去叫邱局。”
小曲起来跑向一辆面包车,陈一龙向郑重介绍着情况说:“枪杀发生在二十二
点二十五分左右,手段很残忍……”
邱局长从面包车里出来说:“郑支队,来啦。”
郑重跟他握手说:“有目击证人么?”
邱副局长说:“有一个。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糊涂虫,还以为是排电视剧呢。”
大全补充说:“据他说当时被害人车里还有一个女的,模样挺漂亮的。”
一辆出租车过来停下,魏涛从车里下来,跑过来。邱副局长看看表,瞪魏涛一
眼说:“你怎么才来?”
魏涛说:“车不好打。”对郑重点头说:“郑支队。”
郑重说:“啊。”
邱副局长说:“目击者倒是记住了车号,黑龙江的,查了,是假的。”
郑重说:“走,去看看。”
陈一龙说的铁北二号是一处一室一厅的旧房子,屋里放了三张床,是妓女们的
住地。
贺彪和吴梦并排靠在床头上,他搂着吴梦说:“怎么样,想好了么?”
吴梦说:“什么呀?”
贺彪说:“哎,跟我走哇。”
吴梦说:“彪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现在是龙哥的摇钱树,他能让我走么?”
贺彪说:“能。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的大事,这点要求肯定能同意。”
吴梦说:“刚才你把鲁占山杀了是吧?”贺彪一愣,起身看着她,吴梦说:
“我都看见了。你那手特别。”
贺彪坦然认账说:“是。是我和洪明亮干的。我都是为了你。”吴梦撇嘴说:
“为了我?别逗我乐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魅力。”
贺彪说:“你不信我?好,我证明给你看。”要起身,吴梦拦住他说:“哎彪
哥,咱们可别动刀动枪的,为这你都没了一个半手指头了。我信,我信行了吧?”
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想起了以前不愉快的事。要不叫你们狠,我也没今天。”
贺彪说:“你是说整姓魏的和那个派出所长的事?这怨他们俩不知好歹,非要
和龙哥斗么。本来不大个事,结果呢,一个家破人亡,另一个现在不还是成了龙哥
的手下?”
吴梦说:“周所长死是和龙哥斗的事么?那是车祸,你们哪,为了给龙哥树威
信,什么事都敢往他身上揽。”贺彪说:“车祸?那事就是我干的!老家伙装成卖
破烂的盯着我们,自找倒霉。”
吴梦说:“真的?”贺彪说:“当然真的。不光这,这些年,龙哥办的所有大
事,差不多都是我打先锋,他也不敢跟我翻脸。”
吴梦说:“还什么事呀?”贺彪说:“多了。哎,你一个劲地问这些干什么?
咱们可有规矩,不许打听内部的事儿。”吴梦说:“别人的事不打听,你的事我不
得知道么?”
贺彪说:“那也别问了,陆书记说得对,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床头柜上,一个小型录音机悄悄地转着。
吴梦说:“不问就不问。不过,还有一句必须问。”
贺彪说:“什么?”
吴梦说:“龙哥要是让你杀我,你干么?”
贺彪说:“不干。”
吴梦说:“他要逼你呢?”
贺彪说:“我宁愿死!”
吴梦说:“那,要是掉过来,我让你杀他你干么?”
贺彪说:“嗯?!”
吴梦说:“打个比方嘛。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别骗我啊。”
贺彪认真地想想说:“不干。”吴梦盯着问:“他要不让你带我走呢?”贺彪
又想想,说:“我不能跟他翻脸。吴梦,咱们现在就走怎么样?”吴梦看着贺彪说
:“现在?我不敢。”
贺彪说:“别怕,有我呢。”坐起来说:“我现在马上回美迪去,把钱和存折
拿着,你到车站等我。”
外面传来开门、关门声,二人一愣,吴梦说:“谁?”厅里传来铃铃的声音说
:“是我。”
吴梦说:“等会儿!”起身穿着衣服。
铃铃坐在厅里沙发上,看着电视等着。里屋的门开了,贺彪走出来。铃铃说:
“彪哥。”贺彪对她点点头,开门出去。
铃铃起身进屋,见吴梦在收拾东西说:“梦姐,你要走?”吴梦说:“嗯。”
铃铃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说:“跟那个贺彪过一辈子?可靠么?”
吴梦说:“他为我舍了一个半手指头呢。”
铃铃笑笑,说:“什么呀。说实话吧,就是想躲着魏哥是吧?”吴梦说:“我
为什么要躲着他?他现在还不是跟我一样,是龙哥的一条狗。”铃铃说:“其实你
知道,魏哥不是那种人。”吴梦说:“啊,你好像很了解他。如果你喜欢他,我早
就不是障碍了。”
铃铃笑了,拿出烟来,说:“嗯?”吴梦接过烟,铃铃点着,说:“魏哥叫我
约你出去一下。”
吴梦一惊,被火烫了一下,说:“什么?”铃铃说:“你换上我的衣服出去,
他在那边马路对面等你。”
吴梦说:“不去,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铃铃说:“可你有些证据总得给他吧?”
吴梦盯着她说:“铃铃,你什么意思?”
铃铃说:“别误会。我早知道你在为他搜集证据。我都告诉他了。”吴梦盯着
她看着,忽然冷笑说:“你们俩好像关系非同一般哪。”铃铃说:“我倒想,可人
家看不上我。不过,我信任他。能帮我跳出这火坑的,只有他。”
吴梦嘲讽地说:“你可别上当,他现在可是龙哥的打手。”
铃铃说:“我早就知道他不是。”
吴梦说:“你?凭什么?”
铃铃说:“凭职业感觉。”自嘲地笑笑说:“跟你说吧,我勾引过他,而且是
用很极端的办法。可我没成功。后来,龙哥把我奖励给他,他跟我住在一个房间里,
可还是没碰我一个手指头。我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从那时候起,我就相信他。你懂
我意思么?”
吴梦凄凉地笑笑说:“我想我懂。”
铃铃说:“那咱们走?”
吴梦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铃铃从包里拿出个纸条说:“‘他写给你的。”
铁北是这座城市里发展比较慢的地界,离主要街道远一点的地方就更偏僻了,
路边的路灯早已残缺不全,到处是阴影。
魏涛蹲在墙下的一个阴影里,等着。铃铃从路对面的小巷里出来,她左右看看,
路上没人,连车也很少,她越过马路。魏涛从暗影里站出来说:“铃铃……”
铃铃走过来,将一个包递给他说:“这是吴梦叫我交给你的。”
魏涛说:“她不来?”
铃铃说:“她和贺彪走了。”
魏涛说:“上哪了?”
铃铃说:“打车走的。他们准备连夜离开这儿。”
魏涛说:“上哪儿?”
铃铃说:“不知道。”
魏涛说:“不行,不能让她走!谢谢你啊。”要走,铃铃叫着:“魏哥!”
魏涛停下,看着她。铃铃说:“吴梦叫我跟你说,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如果你还念一点旧情。就放她们一马。她保证,他们永远不会在东北露面了。”
魏涛掂着包,沉思良久,长吐了一口气说:“我不能。”快步走了。
铃铃喊着:“魏哥!”
魏涛站下。
铃铃说:“吴梦说,她们头一站,到沈阳。”
魏涛看着她。
铃铃看着远处说:“其实,她知道你不会放过他们。”
魏涛没有吭声。
铃铃说:“从那个派出所长一死,她就下了决心,要还你们一个公道。她忍受
的,是你不能想像的。现在,她欠你的,都还给你了。你,真就不能给她留条生路
么?”
魏涛有些激动,他拿出烟来叼上,可打火机不好使,怎么也点不着。
铃铃给他点着烟说:“魏哥,梦姐是个好人。”
魏涛客气地点点她的手,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一辆出租车飞快地过来,从他们身边过去,魏涛突然冲到马路上喊着说:“出
租车!”
出租车急煞,退回来。
铃铃说:“魏涛!”她打了魏涛一个耳光。
魏涛对她点点头,开门上车,车开走。
高速公路收费站,几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在检查车辆。
清晨,路上的车很少,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下。武警上前拉开车门,拿着吴
梦的照片对照着。
车里坐着贺彪和吴梦。
一武警中尉做了个手势,几个战士过来围住了车。中尉又核对了一遍照片,问
:“你叫吴梦?”
吴梦点头说:“是。”
中尉说:“请你下车。”
吴梦走出来,两个战士过来靠住她。
贺彪从车门另一侧下来说:“同。,怎么回事?”。三四个战士抓住他,给他
戴上手铐,贺彪仍在挣着,说:“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人?”
吴梦说:“彪哥,别喊了,是我告的密。”
贺彪惊讶地看着她。
吴梦说:“魏涛呢?叫他来抓我呀!”
战士们把着她的胳膊,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押着她进去。
郑重从前座上回过头来说:“你好,吴梦。”
吴梦看着他说:“魏涛不好意思自己来么?”
郑重说:“他还有任务。”从前座上拿出一盒女式香烟来说:“这是他买的,
抽一棵?”
吴梦说:“你还是给我一棵你抽的吧。”
郑重掏出烟来,递给她说:“别表现得那么绝望,其实我们所做的,都是你希
望的,对吧?”
吴梦没有吭声,她接过烟,就着郑重的打火机点着,眼里流下两行泪水。
郑重说:“开车。”
检查站的栏杆打开。
车开走。
停在路边的两辆军车跟着前行。
出租车夹在车队中间。
邱副局长和张凤玉在吃早餐,电视里播着早间新闻。张凤玉对屋里叫着说:
“邱枫,吃饭了!快起来!”邱枫在屋里应着:“啊,起了。”
邱副局长说:“昨晚他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凤玉说:“啊,跟
同学玩一会儿。你刚走,他就回来了。”邱副局长说:“以后晚上少叫他出去。”
张凤玉说:“啊。”
邱枫出来,去洗脸。
电视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下面播送本市松江区公安分局的公告。昨天晚上
二十二时二十五分左右,在本市松江区的清湾洗浴中心门前,发生了一起恶性枪击
事件。一中年男子当场死亡。据调查,犯罪嫌疑人乘坐一辆红色捷达车,车号是黑
A243568.。。…”
邱枫从卫生间跑出来,盯着电视看着。
播音员声音持续:“请见过这辆车的市民向松江区公安局举报。举报电话是2596479.
重复一遍:2596479.对提供准确线索者,公安机关将给予奖励。”
邱枫说:“爸,这案子是陈一龙干的!”
公安局门口。正是上班时间,人们乘各种交通工具赶来,往楼里进。
陈一龙开着4500来了,他下车,和人们打着招呼说:“王哥,来啦?”被称作
王哥的警察应着:“啊,你也来啦。”另一警察过来说:“哎。一龙啊,周日我弟
弟结婚,能不能给弄两辆奔驰?”陈一龙说:“没问题。周五你想着跟我再说一声,
别忘了。”警察说:“谢谢啊。”陈一龙说:“客气?”
又一警察过来说:“一龙,听说昨晚又出大案子了?”陈一龙说:“可不是。
这帮玩意儿,越干越大势了……”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进楼。
刑警队,新任的崔大队长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手表。陈一龙和一刑警迸来,
见到屋里的阵势,收起笑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又有两三个刑警断断续续地走进来。
邱副局长进来,看看表说:“差不多了吧?”崔大队长说:“除了魏涛,都到
了。”邱副局长说:“啊,市局刚才来电话,组织工作组搞三项教育,把魏涛借去
了。”众人均一愣,看着他,崔大队长说:“怎么事先没打招呼?”
邱局长说:“辛局长亲自打的电话,那边任务急,要专业素质好的大专生,我
想想,非他莫属。”
众人笑了一声。
崔大队长说:“八点了,开会。”
众人坐直了身子,崔大队长说:“下面,请局领导讲话。”
众刑警鼓掌,邱副局长摆摆手说:“就一件事。昨晚清湾洗浴中心发生的枪杀
案,省厅和市局都非常重视,还惊动了公安部。上级决定,由我们局刑警大队为骨
干,组成一个专案组,限期三个月,务必侦破此案。下面,我宣布专案组人员名单。”
众刑警都挺直腰板,认真听着。
邱副局长说:“组长邱海泉,也就是由我担任;副组长崔勇、曹文丽。组员有
郝大全、朱兵、陈一龙、隋启成……”
被点到的民警起立报“到”。
邱副局长回到办公室,从保险柜里拿出手枪,顶上子弹,拉开抽屉放进去。
有人敲门。
邱副局长说:“进来!”
陈一龙进来,站在他面前说:“邱局,我来了。”
邱副局长气愤地拍着桌子,压低声音说:“你好大的胆子!这种案子你也敢做?”
陈一龙说:“邱局,真不是我做的。”
邱副局长说:“你还抵赖?我儿子会撒谎吗?他和周剑飞的女儿亲眼看见你的
手下拿着枪坐上了那辆车!”
陈一龙叹了口气说:“邱局,我也是没办法。不干掉鲁占山,咱们的生意就不
好做。”
邱副局长说:“什么咱们的生意?那是你的生意,与我没关系!”
陈一龙说:“是。”
邱副局长说:“鲁占山车里那个女人是谁?”
陈一龙看看他,低下头说:“吴梦。”
邱副局长说:“你……”
陈一龙说:“我昨天已经让她和贺彪走了。还有一个人,我马上也打发走。”
邱副局长说:“这件事你要处理好。人命关天,我可保不了你。”
陈一龙说:“人命关天的案子,咱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邱副局长说:“什么叫咱们?你敢威胁我?”
陈一龙嘻笑一下说:“不敢。说错了。”
邱副局长把手放到抽屉里,说:“陈一龙,我要停你的职。把你的枪交出来吧。”
陈一龙说:“停我职?为什么?”
邱副局长说:“少废话,把枪拿来!”
陈一龙说:“好。”他伸手要掏枪,忽然停住。说:“邱局,忘了跟你说件事
了。”
邱副局长说:“‘什么事?”
陈一龙说:“你家失物的照片和你那天跟我密谋杀害盗窃犯李小鬼的录音带,
我都放在我哥的保险柜里了。”
邱副局长说:“什么?你……”
陈一龙说:“没办法,人心隔肚皮呀,我得留个证据。”
邱副局长抽回手,拿起烟,冷笑着说:“哼哼,你小子是谁也信不着哇。”
陈一龙在沙发上坐下了,说:“邱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手边的抽屉
里,肯定有一支手枪,而且还顶着子弹。只要我把枪掏出来,你就会一枪打死我,
然后说我待枪拒捕或者威胁局长什么的,编一个正当防卫的理由。在你的办公室里,
我手里又拿着手枪,真是天衣无缝啊。”
邱副局长说:“啊,你小子挺聪明。”
陈一龙说:“其实这步棋我早就料到了,从杀周剑飞开始,我一直在提防。我
哥是什么人有多大势力你了解,如果我死了,你的下场绝不会更好。所以,我劝你
别起这个念头。现在一切都正常嘛。而且邱局你放心,即使出了天大的事,我也自
己兜着。绝不会连累你。你没事,我就是有点事,也还有救嘛。”
邱副局长冷哼一声,说:“你明白就好。趁现在专案组什么情况都没掌握,你
赶快把善后处理好。告诉你,这件事就是过去了,你们也老实点,什么也不要做。”
声音更低地说:“我听说,市局秘密成立了一个专案组,由郑重挑头。”
陈一龙说:“什么案子?”
邱局长说:“没人知道。专案组成员都是秘密的,直接对局党组负责。党组以
外的成员,谁也不知道内幕。”
陈一龙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周平平在香格里拉饭店门前卖报纸,邱枫穿着卖报的衣服从远处过来,路边有
个小卖店,他去窗口买了两罐饮料。
一辆汽车开过来,在周平平的身边停下,一人从车窗里露出头说:“哎,买份
报。”
周平平过去。
车门突然打开,从里面钻出两个人来,捂着她的嘴将她塞进汽车。
远处的邱枫手里拿着两罐饮料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报纸从腋下滑落,被风吹散。
在香格里拉饭店的小会议室里,陈一龙集团正在开例会。莫春胜、王东平、孙
永红等骨干分子都在。这些人都穿得一丝不苟,身边放着皮包和手机。
老陆在主持会议,他看看表问:“亮子和刘彬呢?”莫春胜说:“早上来了,
接了个电话,出去了。”正说着,洪明亮和刘彬进来说:“来了来了。”二人坐下。
老陆拍拍手说:“开会了开会了。”
众人都坐直身子,老陆说:“龙哥今天局里有事,叫我组织大家先进行法制学
习。今天我们继续学习刑法。老规矩,从这边开始,一人念一段,有不懂的举手,
大家讨论。”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身边的莫春胜说:“胜子,你先来。”
莫春胜接过小册子问:“上回整到哪了?”
老陆说:“第一章完了,该第二章。”
莫春胜找着,说:“啊,有了。”嗑嗑巴巴地念道:“第二章犯罪。第一节犯
罪和刑事责任。”递给老陆说:“念完了。”
老陆说:“一字没念呢就完了?”
莫春胜说:“不一人一段么?我这两段了。你看,第二章犯罪一段吧?这下边
空一行。第一节犯罪和刑事责任,又一段吧?”
老陆说:“行。亮子,该你了。”洪明亮接过念着,他比莫春胜更不济:“第、
十三条,一切什么国家主权……”
老陆看着书纠正着说:“危害。”
洪明亮说:“啊,一切危害国家主权、领土完蛋和安全……”
老陆说:“什么完蛋,完整。”
洪明亮说:“啊,完整和安全,分……”
老陆说:“分裂。”
洪明亮念:“分裂国家、真什么……”
老陆说:“不念真,念颠,颠覆。”
洪明亮说:“这我懂,颠覆就是整翻盘子是吧?”
老陆说:“对。”
洪明亮念:“颠覆人民民主专政的政权和剃……”
老陆说:“什么剃,剃头哇。推,推翻—…。”
洪明亮说:“啊,推翻社会主义制度,破坏社会……这两字好像认识……秩序,
是秩序吧?”
老陆说:“对。”
洪明亮说:“我觉着认识么。秩序和经济秩序,什么来?”
老陆说:“侵犯。”
洪明亮说:“犯我认识。当好几年呢。”
众人笑。
老陆也面带笑意说:“都别笑。严肃点。”
众人忍着笑。
洪明亮接着念:“侵、犯国有财产或者群众集体的财产,侵犯公民私有财产,
侵犯公民的人身权利、民主权利和其他权利,以及其他危害社会的行为,依……阳。”
老陆纠正说:“照。”
洪明亮说:“啊,对,太阳的阳是那个。依照法律应当受刑罚处罚的,都是犯
罪,但是情节……”
老陆说:“显著轻微……”
洪明亮说:“啊,下边认识,刚会的,危害对吧?危害不大的,不认为是犯罪。”
放下书说:“念完了。”
老陆说:“行啊,有一段念得正经溜呢。”
洪明亮说:“你说人这辈子咋整都是这几条道啊,念二年书不愿意念了回家种
地,种地不愿意种了出来在道上混,在道上混出点模样这又回头念书了。”
众人笑着。
刘彬说:“哎,我说亮子,你整这几句挺哲学呀。”
洪明亮说:“哲学有啥了不起的?别管干啥,想明白了,都是为了挣这口饭吃。
该你念了。”
刘彬拿过书来念着:“第十四条,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并
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因而构成犯罪的,是故意犯罪。故意犯罪,应当负
刑事责任。”
老陆说:“这条注意啊。什么是故意犯罪,就是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
会的结果,而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这一条在量刑的时候很重要,大伙记
住了。这和下一条过失犯罪有很大区别。”
门开了,陈一龙进来了,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女服务员,手里捧着一个泡酒用的
玻璃瓶子,瓶子里,是一根用酒泡着的人的手指。
众人都站起来说:“龙哥。”
陈一龙点点头,在中间空出的主位上坐下,女服务员将瓶子放到他面前。
老陆说:“龙哥,我们按安排,正在学刑法。你给大伙讲几句。”
陈一龙说:“啊。”习惯地将手放在瓶子上,对女服务员说:“你先下去吧。”
女服务员走了。
陈一龙说:“学刑法大伙是不是有意见哪?”
众人参差不齐地说:“没有。”
陈一龙说:“嗯?”
众齐声地说:“没有!”
陈一龙板起脸说:“学习。大伙现在都是有身份的人了,穿上衣服都人模狗样
的,别一张嘴就全是苞米,签个字连自己名都写不明白,那能行么?咱们正在发展,
将来要干大事业,要干大事业就得提高自身的素质。素质不提高,将来不都得淘汰
么?咱们都是一块儿打江山的,我希望将来也能一直跟你们一起做天下,但你自己
不成器,那就只有淘汰了。竞争是无情的么。是不是?最近我看学习的热情还行,
得坚持。得有长远眼光,立大志向,准备干大事业。我的话完了。”
众鼓掌。
老陆说:“陈总讲得非常好,非常及时,非常深刻。我听了很受启发,很受教
育和鼓舞。大家下去以后要认真把陈总的话在脑子里再过一遍,想一想在新形势下,
我们应该怎么做。怎么提高自身的素质,怎么才能做好准备,干大事业。这两个月
我们准备把刑法通读一遍,按陈总的安排,从下季度开始,我们要学习三侠五义。
大红,书刊市场现在归你管,你负责去弄书,要人手一册。钱是不能给,有问题么?”
孙永红起立,说:“没问题。”
老陆说:“龙哥,你看今天的学习是不是先到这儿?”
陈一龙说:“啊。”
老陆说:“那好,今天的学习就先到这儿,下面,请龙哥把下一段的工作安排
一下。”
陈一龙说:“下一段呢,大家做好本份生意。洗浴中心、夜总会、修配厂,还
有建筑队这几个利润大户,要抓紧,营业额得上来。其他道上的生意,先不要做。
当然啦,像那些正常的保护费什么的,该收还得收,差一点也不行。除此之外,就
不要有大动作了。两人以上的行动,必须先向我报告。大家可能也都听说了,昨晚
在清湾发生一起大案子,那个一直跟咱们作对的鲁占山,不知道叫谁给做了。这也
好,大伙都省心了。这案子做得挺利索,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线索,两个目击证人,
一个女的吓疯了,不知道跑哪去了,到现在没找着;还一个傻瓜以为是拍电视剧呢,
光顾找摄相机了,除了记住一个查不出来的车号,等于什么也没看着。我现在在专
案组,这案子挺棘手,得全力以赴,这边的事情照顾不过来,所以大家都消停点。
另外从现场分析,很可能是一种黑吃黑行为,没有线索就得大面积排查,这就更得
要求大家都消停点,不要进入专案组的视线,别叫人借这个机会抓进去,我可没工
夫管你们的破事。都明白了么?”
众人声音很齐地说:“明白了。”
陈一龙说:“那好。散会。刘彬来一下。”
众人起立,目送陈一龙起身离去。
刘彬过来捧起瓶子,跟在陈一龙后面离去。二人来到陈一龙住的套间,陈一龙
坐在沙发上,刘彬将瓶子放到架子上。
陈一龙说:“事办得怎么样?”
刘彬说:“接着你电话我们就办了。可是,出了点岔头。”
陈一龙说:“什么岔头?”
刘彬说:“那丫头死了。”
陈一龙一惊说:“什么?”
刘彬说:“她好像有心脏病,上了车就不行了,脸煞白,浑身冒冷汗,开始我
们以为是吓的,后来觉着不对,可又不敢上医院……”
陈一龙说:“人呢?”
刘彬说:“还在出租车里,车在车库里锁着。你说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刚才
我们也不敢说。”
陈一龙说:“先放着,你和亮子出去找个地方,天黑以后拉出去处理了。不要
给我打电话。”
刘彬说:“是。”
陈一龙说:“叫老陆来。”
刘彬出去。
陈一龙在窗前向外看着。老陆来了,说:“龙哥。”陈一龙没有回头,问:
“魏涛的老爹到底是不是肾衰竭?”
老陆说:“我派人看了病历,是。怎么?”陈一龙说:“魏涛今天被市局借去
了,搞三项教育。”老陆说:“哪不对么?”陈一龙说:“邱局说市局前一段成立
一个秘密的专案组,不知道是搞什么案子的。”
老陆点头说:“巫丽那边刚说不要钱,魏涛的老爸就接上来了,是有点巧。”
陈一龙转回身,说:“你是说有人安排给魏涛一个留下的理由?”老陆说:“也不
一定,那老头确实病得不轻。”
陈一龙在屋里走了两趟说:“咱们还是得多留个心眼。你马上去趟北京,把有
关邱局的录音带放我哥那儿。”
老陆说:“好。”
邱副局长在签发着文件,一位干部在他身边等着。门突然开了,邱枫闯了进来
说:“爸!”
邱副局长一愣说:“邱枫,你怎么来了?”
邱枫呆呆地看着屋里的干部。
邱副局长匆匆将文件签完,交给干部,干部拿着走了。邱枫急切地回头关上门,
冲到邱副局长跟前说:“爸,周平平叫人抓走了。”
邱副局长说:“周平平,叫谁抓走了?”
邱枫说:“是你出卖了她,对不对?”邱副局长说:“你胡说什么!到底怎么
回事?”
邱枫说:“她在香格里拉门前卖报,来了一辆出租车,下来两个人把她抓走了。
是陈一龙于的!爸,你马上把他救出来!”邱副局长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陈一
龙于的?我们得调查嘛。”
邱枫说:“肯定是他!而且是你出卖了平平!爸,你马上把人救出来,要不然,
我就上市局纪检委去告你!”
邱副局长说:“邱枫,你冷静一点!”
邱枫说:“我冷静不了!爸,平平现在很危险,你马上给陈一龙打电话,让他
刀下留人!”拿起电话说:“快!”邱副局长说:“邱枫,你胡闹什么?回家去!
有事回家再说!”
邱枫说:“你打不打?你要不打,我马上到刑警队去报案,把我知道的都说出
来!”他抓着邱副局长的手,将话筒塞到他手里说:“爸,你快打,我求求你……”
邱副局长看看他,叹了一口气,拨号说:“喂,陈一龙么?我姓邱。周平平在
你手里么……你跟我说实话!……什么?!人在哪‘!……啊,我知道了。”他看
了一眼儿子说:“陈一龙,我命令你,把人给我放出来!送外地去了也不行!联系
不上?马上去人给我追回来!今天晚上十二点以前,一定要把人送到我这儿来!”
放下电话说:“这个混蛋!”对邱枫说:“邱枫啊,你先回去,这件事不要对任何
人说。现在平平在他们手里是人质,如果走漏了风声,平平就有生命危险。你懂么?”
邱枫说:“那,他们要不放人呢?”
邱副局长说:“他敢!他要不放人,我毙了他!我这边还有工作,你先回去。
哪也不要动,就在家等我,我这边一有消息,就回去找你,咱们去接人。”
邱枫说:“爸,我最后相信你一次,如果平平有什么意外,我绝不会放过你!”
邱副局长皱皱眉说:“好,你回去吧。”
邱枫走了,邱副局长痛苦地揉着额头,拿起电话拨号说:“喂,凤玉吗?你在
干什么?那边有人么?好,你听着。你现在马上请假回家,把家里存折上的钱都取
出来,然后买三张今晚往北京去的卧铺车票,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不用问了,马上
办吧。哎,还有,回家看到邱枫,看好他,不要让他乱跑,也不要让他打电话,不
要告诉他车票的事。为什么?你见到他就明白了。不听话?不听话就给他吃安眠药!”
有人敲门,邱副局长说:“好了,你就办就是了。我这边有事。”他放下电话说:
“请进!”
市公安局的辛局长、郑重和魏涛还有两个便衣刑警走进来。魏涛随手给门上了
锁。
邱副局长站起迎着说:“辛局长,你来啦……”
辛局长说:“啊,老邱,你好。”
邱副局长说:“坐坐,大家坐。辛局长上任以后头一次到我们分局来,事先也
不打个招呼。您请坐那儿。”指着办公桌后。
辛局长说:“哎,还是你坐,不能喧宾夺主嘛。”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
“咱们闲言少叙。今天来找你,有一个特殊任务,得靠你配合完成啊。”
邱副局长略有些不安说:“什么任务?”
辛局长说:“密捕陈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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