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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小文吃饱喝足了走进自己的房间准备换衣服去看戏,推门就看见了双腿残疾的薄小桃坐在椅子上画画,丫头秋儿在一旁伺候着。地板上铺满画稿。桌上摆放了很多瓷坯。小文不禁一阵怒气,怒喝道:“每次回家都这样乱糟糟的,像个狗窝!”说完踢了一下地上的画稿。

  小桃忙赔笑:“姐姐,对不起。秋姐,快收起来吧。”小文走进卧室甩上了门,小桃一脸局促和尴尬。

  小文走进屋里匆匆换了一身衣裳就走出门来。小桃迎着她,小心问道:“姐姐,咱们一块吃晚饭吧?”小文冷冷地说道:“你自己吃吧,我要去听戏,和人家约好的。”小桃乞求地问:“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小文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去!两条腿不能走路。到时候人多挤起来,能把你踩死!”说着她象风一样出门去了。小桃咬咬唇,两行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姐姐拒绝,从小到大她已习惯被姐姐拒绝了,可是每当到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伤心难过。

  华灯初上,广场上的戏台子已经搭了起来,任凭风站在华阳客栈二楼的窗前正望着广场上的人群,而九叔就站在任凭风的身后。片刻过后,九叔突然说道:“想不到,小小一个景德镇,也这么热闹。”

  任凭风却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藏龙卧虎,不简单呐。”

  九叔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说:“少爷,你是说那个女人。”

  “她叫夏鱼儿,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她。”

  九叔一惊:“那您还上来就把她得罪了?”

  任凭风苦笑道:“没办法,看见凤白被人欺负,我总不能袖手旁观。”
  “李姑娘也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无论如何,我不相信那些人诋毁她的话,麟清也不会为了一对瓷器陷亲妹妹于不义。”

  “少爷,你还是多个心眼好。”


  “嗯,我会的。九叔,你去看戏吧,今儿晚上,应该有访客来。”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说完,九叔就走出了房间。

  任凭风依然背着手站在窗前,广场上的戏已经开锣了,看戏的人们一阵一阵叫着好。

  李凤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门口。

  任凭风听到了动静,回头看到李凤白:“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李凤白悲切地喊了一声:“凭风!”就扑到他怀中,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打湿了他的胸膛,李凤白使劲捶着他的胸膛,任凭风抱着她,一动不动,任凭她发泄着。

  李凤白哭喊着:“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既然当年你要走,今天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既然要来,为什么你又来得这么晚!”

  “凤白,对不起。”

  任凭风掏出一块手帕,替李凤白擦拭着眼泪,一边低声安慰她。

  “我这不是来了吗,以后,我再不让你受苦了。”

  李凤白望着他,问:“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

  “那好,你带我走,马上就走,今天晚上就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任凭风愣了,看着她不知说些什么好。

  李凤白惨笑:“瞧,你做不到,任大侠就是这样,答应女人的事永远不会兑现,就象你当年走的时候,也说过有一天会回来找我,和我成亲,等到今天,我终于明白,那个诺言是假的。”

  “凤白,我当年并没存心欺骗你,只是,人既入了江湖,就身不由己啊。”

  “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呢,如今你不是已经退出江湖了吗?”

  任凭风为难地说:“凤白,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我答应过麟清兄,一定要把日月盅配成一对。等我完成了麟清兄的遗愿,我就带你和小青离开这里。”

  “遗愿?难道哥哥已经……”

  “你还不知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我回景德之前,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任凭风安慰道:“凤白,你不要太难过。”

  “哼,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我恨他,恨他为了青花日月盅,把我发配到这穷山恶水来,还赔上我一个身子。”李凤白反问道。

  任凭风很是吃惊,突然觉得李凤白变得陌生了,他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李凤白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很惊讶是吗?你白天听到人家骂我狐狸精,还帮我出头,你想不到人家骂得一点都不错。我就是个狐狸精,我要不陪薄老二睡觉,他怎么肯替我造月盅?”

  任凭风难过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这些话是从李凤白口中说出。

  李凤白继续说道:“那个废物,烧出来的东西也是废物。”


  任凭风走到窗前,打开床头的包裹,拿出一个盒子,这盒子正是李麟清临终前交给他的。他打开盒子,拿出那对青花日月盅。

  任凭风颓然道:“想不到为了一只月盅,你竟然作出那么大牺牲。”

  李凤白拿起月盅弹了一下,月盅发出一声脆响,但日盅并没回响。

  “哥哥说真正的日月盅,敲日盅则月盅鸣,敲月盅则日盅应。我拿这只月盅回去给哥哥,他一看和原来的配不成对,当时就吐了血,哈,三年前他叫我来景德,一定想不到陪上亲妹子得到的却是个废物,那个薄老二就更傻,听我回来骂他两句,竟然想不开就跳了崖,嘁,蠢货就是蠢货。”

  任凭风看着她说:“凤白,你变了。”

  “十几年,那么多事情发生,怎么可能不变?你说的不错,人既入了江湖,就身不由己。当年那个纯情小丫头,整天只知道围着你转的李凤白早没啦。”

  李凤白忽然盯着任凭风,问道:“凭风,你还愿意带我走吗?”

  “只要我完成答应麟清兄的事情,我一定带你走。”

  “好,那我等着你,只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任凭风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青花日月盅,心情异常沉重。

  外面看戏的人们不时爆发出震天价的喝彩,而此时的任凭风却无心欣赏这台好戏。他双目望向远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第二天的景德镇广场一大早就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再过一会一年一度的景德镇青花瓷王大赛就要在这里举行了。只见戏台上悬一横幅:“癸丑年景德镇青花瓷王决赛评判大会”两侧各挂一条幅:

  中华瓷器名扬天下有德者有之

  景德青花誉满人间无行者无缘

  台下第一排依次坐着六家参评人:冉飞、刘棋中、司马弓、夏鱼儿、史为法、李洞天。各人面前各放一个名牌。参评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他们都明白这其中真正有实力夺魁的恐怕只有薄家和司马家两大制瓷家族了,其他人也许只是来配衬而已。参评人后头的贵宾席上,坐着几排客商。再往后,站着大批围观百姓。戏台旁边锣鼓声声,气氛热烈。司马家的当家人司马弓的徒弟常野和大头,夏鱼儿的老家人江伯和丫环春儿都挤在人群前头。薄剑兰也在其中,似乎心不在焉。戏台前沿两侧,斜放两排长桌,分别摆放着六家用木箱封好的参评样品,上头用红纸封着,外加红绸飘带。

  戏台靠里,十三张椅子呈半圆形放在那里,会长何家墨居中而坐,其他评判人依次端坐。

  司马弓明白这次大会对他意义非凡,司马家已经有好几次输给薄家了,这次绝对不能够输掉比赛,否则今年的订单可就成问题了,想到这里司马弓朝身边的老对头夏鱼儿笑笑,说道:“薄太太,这个位置坐得还舒服吗?你要觉得太硬了,我叫人给你拿两个靠垫来。”


  夏鱼儿似乎并不领情:“司马先生好象话里有话。”

  司马弓说道:“这一家之主的位置不好坐啊,最早坐在我旁边的是薄老大,后来是薄老二,今天又换成薄太太你,物是人非,难免让人心生感慨。”

  夏鱼儿傲然道:“不错,物是人非,虽然人换了,但薄家瓷声名永远不会倒。”

  司马弓说道:“看来薄家对今次的青花瓷王评比是志在必得啊,不过,薄太太,你别忘了,我司马弓也拿过八届瓷王呢。”

  夏鱼儿笑笑:“算起来还是比我们薄家少。司马先生,你我在这里斗嘴有什么意义呢,重要的还是瓷器,对吗?”

  司马弓讪笑一下,一时语塞,不说话了。心里却暗暗地说,夏鱼儿,咱们走着瞧。

  这时夏鱼儿突然感到什么,她回过头,不远处,任凭风负手而立,就在这时任凭风也向她看来,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了,夏鱼儿突然一惊,脸一红,迅速回过头来。

  这时,司仪走上前台,大声说:各位乡亲,景德镇两年一度的青花瓷王决赛,马上就要开始,现在有请此届评判的主事、景德镇商会会长何家墨先生讲话,大家欢迎!

  台下一片掌声。

  何家墨缓缓站起,待掌声落下,缓缓说道:“各位评判,各位参评人,各位贵宾,各位乡亲,今年的青花瓷王大赛,经过前些日子的初评,已进入决选阶段。进入今年决选的有六家,这六家参评样瓷已摆在这里,一会儿就要开封。今年花落谁家,就看各位评判慧眼识珠了……”

  何家墨忽然以手抚胸,显出痛苦吃力的样子。众人投去惊诧的目光。司仪忙扶住他,何家墨摆摆手:没事……没事。

  刚说完,何家墨突然一头栽倒在戏台上!台上台下顿时一片惊呼,秩序大乱。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和加墨抬了下去,司仪只好转身向台下宣布大赛延期举行。

  司马弓站起身,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走了出去。

  夏鱼儿一言不发,也站起身走了。临走,她忍不住向任凭风站的地方望去,却发现任凭风早已经不见了。她心中不禁又一阵说不清楚的失望。

  回到家里,夏鱼儿端坐在卧室里陷入了沉思,这时美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夏鱼儿连忙问道:“美娟,有什么消息吗?”

  美娟摇头道:“何家大门关得紧紧的,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不知道家墨得了什么病,病得重不重,请没请大夫,唉,为了避嫌,我又不能登门探病,只能干坐着着急。”


  “何会长这病来得可真不是时候,眼看青花瓷王决选就要揭晓了,他这一病,不知道又要拖到啥时候。嫂子,你说,他这病里面有没有花样?”

  “不会的,家墨一贯高风亮节,洁身自好,连这个商会会长也是推了好几次推不掉他才肯就任的,他是个君子,更不会……做损害咱们薄家的事。”夏鱼儿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是以前,昨天你回了他的求婚,说不定他怀恨在心。”

  “如果他因此报复薄家,只能说明我的决定没错,这种人,岂可托付终身?但我想,他不是这样的人。”

  “嫂子,有一句话我也许不该问,你和何会长之间一直你有情我有意,他照顾咱们薄家也不是一天两天,连兰儿都不反对你们俩来往,你为什么又突然拒绝他的求婚呢?何况,我听说昨天在家里,你本来已经有首肯的意思了。”

  夏鱼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谁说我已经答应他了?我还没想好呢,不错,我对家墨是有一份感激之情,但要我嫁给他,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今天在会场上,我看你一直心神不宁,看着那个外乡人,你该不会是………”

  夏鱼儿连忙打断她:“我看谁啦?你小点声,让下人听见,传出去多难听。” 夏鱼儿叹口气: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美娟说道:“这话除了我,也没人能对你说了。嫂子,这个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大事小事都看着你呢。”

  美娟走出去,夏鱼儿坐在床边又发起呆来。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任凭风这么一个外乡过路人有那种感觉,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负罪感,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感觉,但是,唉,自己到底怎么了啊!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派剑兰去看看家墨吧。

  此时的何家墨,正坐在床头,他推开窗去把仆人送来的药泼到了床外,又坐回了床头。听到刚才全福报告司马弓要来看自己,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是的,他要等的人就是司马弓,他闭着眼睛也能猜出七分司马弓的来意。他忘不了夏鱼儿对他的回答,什么以后再说,难道这些年来我对她所做的一切还不够吗?她还要我怎么做!这时只见司马弓被仆人领进门来就仔细询问何加墨的病情,露出十分关切的表情,一阵寒暄过后就从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盒人参来,说是要给何家墨补补身子。何家墨也心领神会,先是客气了一下便接下了盒子,看见盒子下头卧着三根金灿灿的金条,何家墨眼前一亮,赶忙推托。司马弓见状连忙一阵说辞,硬是把金条塞到了何家墨的怀里,何家墨早就知道司马弓的来意,不出几下推让便把金条收下了。司马弓见到何家墨收下了金条,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也长出了一口气。

  送走了司马弓,何家墨连忙把全福叫来,让他把前几天拿到薄家的聘礼给下人们分去,一看到这些聘礼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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