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年代

九十二


    陈伯达和肖华听到双方发生武斗的消息,立即赶到现场。他们看到被砸烂的乐器、道具和受伤的演员,十分生气。肖华当即把两派的人召集到一起,痛心地说:“前几天,总理建议你们联合演出,你们不听,那你们就不要演了么。我提醒过你们,可你们置若罔闻,老子天下第一,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现在可好,流血了,打起来了。让地方学生插手,给解放军丢透脸了……”
   
    肖华的讲话,立即被李作鹏、吴法宪支持的造反派抓住,当晚就轰闹起来。
   
    海直“红联总”连夜在大街上,到处张贴:“火烧肖华”、“重炮猛轰肖华”的大标语。与此同时,空军、炮兵、装甲兵、铁道兵、北京军区、通讯兵等军兵种的群众组织,纷纷上街贴反对肖华的标语:“打倒5·13事件的黑后台肖华!”“肖华是5·13事件的罪魁祸首!”“肖华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从此,北京地区的海陆空三军,明显地划分出反“肖”的“老三军”派,同保“肖”的“新三军”派。许多军事领导机关卷进派性斗争的旋涡。
   
    14日下午,叶群为扩大“老三军”的影响,带着李作鹏、吴法宪和中央文革的关锋等人,到海军、二炮医院慰问在武斗中受伤的人。她假惺惺地挤出几点眼泪,拉着关锋的手,一边给武斗伤员戴毛主席像章,一边说:“我代表林副主席来看望木家!”他们还将慰问照片印出大量海报,吹嘘:“叶群同志和三军造反派一起战斗在第一线。”
   
    海军政委李作鹏支持一派演出,有预谋地压制另一派。他在接见造反派时说:“三军在文化大革命中的两条路线斗争,以5·13流血事件,而开始划清了谁革谁保的界限。凡是支持三军演出的是革命造反派,否则就是保皇派。5·13事件不但解决了三军群众站队问题,同时也解决了领导干部的‘亮相’问题。”
   
    事后,支持单独演出的这一派,就成为“林副主席所支持的三军无产阶级革命派”。被赞为“三军无产阶级革命派”领袖的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在林彪支持下,牢牢地掌握了总政治部、总后勤部以及海军、空军的领导权。
    过了三年,1970年5月13日,叶群邀请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等人,带着老婆孩子,同游万里长城,互赠了礼品。为纪念“5·13”三周年,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三人还联名给叶群写去致敬信,肉麻地吹捧叶群、吹捧“5·13”:
    “叶群同志:
   
    今天是‘5·13’三周年,这是我们难忘的日子。
   
    三年前的今天爆发的政治流血事件,是一件大坏事,但也是军队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它揭开了砸烂以肖华为代表的总政阎王殿斗争的序幕,加速了三军的革命大联合,促进了军队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发展……
   
    我们记忆犹新的是您——我们敬爱的叶群同志对我们的直接指导、帮助和支持,您日夜操劳,一次又一次地给我们带来伟大领袖和林副主席的英明指示,一次又一次地亲临斗争第一线,同三军广大指战员、革命群众并肩战斗……”
   
    “砸烂总政阎王殿”
   
    1982年11月31日7点30分,前来参加五届五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兰州军委政委肖华同志,在京丰宾馆11楼接见笔者。
   
    这位68岁的老将军,满脸喜色,声音宏亮,言词锋利,文思敏捷,是著名《长征组诗》的作者。当他谈起“文化大革命”初期,林彪、江青怎样合伙“砸烂总政阎王殿”时,他时而愤怒地斥责,时而仰天哈哈大笑,时而满眼含着泪水,低下头来陷入巨大的悲痛……
   
    肖华说:自中央提出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后,军队院校就纷纷外出串联,参加造反夺权,冲击军事领导机关。这还像解放军吗?我找军委秘书长叶剑英商量,要把来京串联的十万军事院校学生集中起来,开个会进行教育,把院校稳定下来。其他几位老帅也都同意开会,我并且报告了林彪。
   
    1966年11月13日这天,总政治部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召开军队院校来京人员大会。
   
    陈毅、贺龙、徐向前、叶剑英在会上讲话,对“文化大革命”中出现的许多不正常现象和错误做法提出了坦率的批评,苦口婆心地劝告同学们要冷静思考,不要盲目,不要冲动,不要失去理智。
   
    陈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年轻的师生们不要在“文化大革命”中乱搞,不要闹,不要把军队搞乱。同时提醒大家,路线斗争中“可能犯大错误”。陈毅坚决反对冲中南海,冲国防部,不要图报复,要团结同志,要讲道理,要掌握界限。
   
    陈毅尖锐地指出:先要给那些头脑发热的同志“泼冷水”。他说:“泼冷水是不好的,可是有时候有的同志头脑很热,太热了,给他一条冷水的毛巾擦一擦,有好处。”
   
    徐向前讲话时,再次提出人民解放军必须保持战斗状态。他说,不能因为“文化大革命”而影响军队领导机关的正常工作秩序。他提醒同学们检查一下自己的行动:“究竟对革命有利呀,还是有害?”他要求军队院校要做出好样子,不要损害人民解放军的形象。
   
    叶剑英讲话指出,不允许军队院校学生在“文化大革命”中违背军队的优良传统。他说:“冲我们最高统帅部,冲我们国防部,把国防部当成敌人的堡垒来冲,把解放军战士当作敌人来打,还有哪一种比这更错误啊……严格讲起来,这就是反革命。”他说,无组织无纪律的学生,即使毕业也不能担任军官。
   
    叶剑英讲话时,有人递条子给肖华,提出挑衅性的问题:你们今天的讲话,是否经过林副主席的批准?
   
    叶剑英大义凛然地回答:当然是经林副主席批准的。他叫写条子的站起来,那个人不敢站。
   
    这次会议,实际上是老帅们对“文化大革命”左倾错误的一次尖锐的公开的批评。会议也给狂热的军校学生以压力,帮助他们重新思考。有些觉醒早的同学退出了“造反”的行列。
   
    林彪、江青对工人体育场的大会,对几位老帅的讲话极为不满。江青说,这次会议,是在政治上、组织上同中央文革小组闹对立,是在另外组织一个司令部,“是在唱对台戏”?!
   
    肖华回忆说,玉泉山的军委扩大会议上,面对许多地方冲击军队事件,我站起来说:“中央文革的一些人,说我反对文化大革命,难道稳定军队就是反对文化大革命吗?军队搞垮了,谁来保卫祖国……”
   
    会场上许多人也都愤愤不平地喧嚷起来。这时,叶剑英双手向下按了按,说:
   
    “各位请熄心头火!我知道大伙心里难过、憋气,但我们是党指挥的军队,我们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轻举妄动……”
   
    1967年1月19日下午,肖华正在京西宾馆参加军以上干部会议,陈伯达、江青带着中央文革的一大伙人来到会场。
   
    江青大发雷霆说:“肖华,你们公开同中央文革唱对台戏,是对左派群众泼冷水,不经林副主席批准,违反组织原则。”
   
    陈伯达怒气冲冲,大骂肖华是个“资产阶级政客”,“玩阴谋,耍花样”,为贺龙涂脂 抹粉,把叶剑英、陈毅、徐向前推到第一线。他要肖华当天晚上到万人大会上去检讨。
   
    叶剑英把“打倒肖华”的消息,报告了毛泽东。
   
    毛泽东立即打电话给周恩来说:要保肖华。今天晚上,不能开万人大会批肖华。
   
    周恩来在凌晨召开造反派头头会议,传达毛主席保肖华的指示,不要冲击军队。他并下命令说:抄走肖华的文件,一份也不能少,必须全部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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