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年代

一零五


    〖BT1〗第十五章  武汉的怒涛
   
    1967年的夏天,我国号称三大“火炉”之一的武汉,更是热上加热。
   
    太阳像火一样悬在天空,炙烤着长江两岸的大地,万里滔滔的江面上,浮动着白蒙蒙的热气。拥挤繁闹的市区街巷里,如同闷在没有盖子的蒸笼里,连柏油马路也热得冒了油。成千成万的人群,在流汗、在喘息……
   
    然而比酷热更难熬的,是连绵不尽的不安和恐怖。
   
    造反派、红卫兵扛着标语、红旗,喊着口号,敲着锣鼓,押着从各机关、学校、工厂抓来的“走资派”、“反动权威”,给他们戴上高帽子,穿着戏衣,插上稻草,在街上游行示威。汽车上的高音喇叭,响着刺耳的尖叫声,呼啸而去。到了夜晚,武斗的枪声,时断时续地掠过武汉上空
    分裂成两大派
   
    武汉地区像全国各地一样,人民群众内部因对“文化大革命”的不同观点,逐步分裂成两大派群众组织。这些不同观点和派别的群众组织,就绝大多数群众来说,无论当时属于哪一派组织,都拥护中国共产党,拥护毛泽东主席和他亲自发动的“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他们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腥风血雨,是“文化大革命”灾难的受害者。两派争论的焦点是,武汉军区支“左”的大方向是否正确?是拥护武汉军区,还是把矛头指向武汉军区?
   
    1982年11月31日晚,笔者在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驻地,访问了原武汉军区司令员、上将陈再道同志。一谈到震惊中外的武汉“7·20事件”,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他立刻单刀直入地亮出了争论的焦点。
   
    “这两派都是群众组织。以‘工人总部’为代表的造反派,在北京南下的军内外造反派的支持下,提出‘打倒陈再道,解放全中原’的口号,大喊大叫要彻底粉碎带枪的刘邓路线!要‘油炸陈再道,火烧钟汉华!’他们殴打、围攻执行‘支左’任务的指战员,接二连三地搞打、砸、抢,多次制造武斗事件,把矛头直指武汉军区领导,要揪‘武老谭’(笔者注:即武汉的谭震林,指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政委钟汉华),甚至绑架代表军区工作的钟汉华政委,一次又一次地给军区施加压力。这一派的人数虽不多,但得到中央文革小组的支持,得到林彪、江青的支持,是所谓响当当的‘左’派,搞得武汉到处停工停产,一片混乱!”
   
    陈再道,这位放牛娃出身的将军,中等身材,肩宽腰圆,满头白发,粗犷豪爽,声音洪亮,说话幽默,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那一派怎么样?”笔者问道。
   
    “同造反派对立的一面,是‘百万雄师’。这是5月16日由武汉一些群众组织成立的‘百万雄师联络站’。”
   
    “百万雄师”成立后,虽有缺点错误,但拥护武汉军区,保护许多干部,在很短时间内发展到100万人左右。
   
    “他们是什么观点?”
   
    “他们认为武汉军区支左的大方向是正确的,不能把矛头指向解放军,指向湖北省委。他们还认为湖北省委、武汉市委十七年以来的工作,成绩是主要的,大多数干部是好的和比较好的,应该对干部进行具体分析,不能一律都打倒。”
   
    “武汉军区的观点呢?”
   
    “说心里话,武汉军区机关、部队的指战员也是这个观点。我们在思想感情上,是倾向‘百万雄师’的。但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我们不能公开表示支持他们。由于军区的同情和支持,‘百万雄师’发展很快,到‘7·20事件’发生前,这派组织已经120多万人了。另一派呢?由于他们在社会上乱闯、乱打,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搞得人心慌慌,不得人心,结果把自己孤立起来了。”
   
    武汉地区的“百万雄师”成员有122万人,其中工人占48%,贫下中农占18%,学生占1996,其余为机关干部、知识分子和城市居民。武汉地区的党团员中有85%加入了“百万雄师”。
   
    陈再道说,武汉地区两大派的观点和做法,影响到湖北全省。从省级机关到各地、县、公社以至每个村庄都分成对立的两派。这样给军队“支左”提出一个问题:谁是真正的左派,究竟应该支持谁?武汉军区党委经过深入调查,认为那些搞打、砸、抢的组织不能支持,特别是不能支持“工人总部”这样的组织。
   
    陈再道是湖北麻城人,1909年生,1926年参加黄麻暴动的农民自卫军。在创建鄂豫皖和川陕苏区革命根据地的战斗中,历任红四方面军的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军长。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任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员、冀南军区司令员、第二野战军第二纵队司令员。解放后,任河南省军区和武汉部队司令员。
   
    他同笔者谈话的时候,虽然已是73岁的老人了,但体魄强壮,精力旺盛,头脑清晰,问他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好?他说:“这也是小时候练武功的成果啊!”
   
    小时候,他在家放牛,给地主种田。因不堪忍受压迫,投奔到河南嵩山少林寺,同许世友、钱钧一起习武练武,练就了一身武功,能像壁虎似的攀屋登梁。
   
    事出有因
   
    武汉两大派的对立,有其深刻的根源,是“革”与“保”基本矛盾的表现。
   
    陈再道回忆说,1967年2月26日至3月25日,进京参加军以上干部会议,原本六天的会开了三天。这次会议,围绕军队“支左”大方向的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讨论。陈再道在会上说:“什么造反派,都是些二流子,一有风吹草动,这些人不投降台湾是鬼变的!”
   
    在北京开会期间,武汉军区连续打来电话,说武汉形势紧张起来了。
   
    二月初,武汉的造反派同南下的造反派联合占领了汉口的《长江日报》红旗大楼,还在《长江日报》上发表《关于武汉地区当前局势的声明》。这篇“2·8声明”,火药味极浓,什么“子弹上膛,刺刀上托”,“丢掉幻想,投入战斗”,“看准方向、杀出一条血路来”,“全武汉、全湖北要大乱、特乱、乱深乱透”,等等。
   
    2月9日,他们又在《长江日报》上发表社论,说《长江日报》是他们在解放军“支援”下接管的,在群众中造成武汉军区支持他们的假象。
    “2·8声明”之后,造反派到处冲杀,到处点火,到处抓人,对一些不同观点的群众组织接连进行批斗、游街,实行所谓“杀出一条血路”,把武汉闹得人心惶惶。2月11日这天,他们竟然冲击武汉军区“支左”指挥部了。
    造反派的这些行动,引起武汉军民的极大不满。有些群众强烈要求武汉军区对“2·8声明”表态。军区党委经过反复研究,于2月18日发表《严正声明》,批判“2·8声明”的错误观点,指出军区派部队到“红旗大楼”,是为了维持秩序,防止武斗,决不是支持“2·8声明”。至于军队内有些造反派组织代表在“2·8声明”上签字,只能代表他们个人,不能代表武汉部队,更不能代表人民解放军。
   
    陈再道对笔者说:“我和钟汉华政委离开北京的时候,周总理找我们谈话,指示我们回去要抓好三件事:一是抓革命、促生产;二是要各行业的大联合;三是抓大、中学生的复课闹革命。满怀忧虑的周恩来总理说:‘季节不等人,不搞好生产,就没有饭吃了!’周总理的指示,对稳定形势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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