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大传(上)

二、武功世家(2)


  次年正月,祖大寿奉命与孙承宗分驻三屯营(河北遵化附近)、丰润(今仍名)之间,互相“联络犄角”。祖大寿又命所部分驻乐亭(河北乐亭)、昌黎(河北昌黎)、抚宁(河北抚宁)、石门、台头营、燕河营(均在河北抚宁北、长城南)诸城镇,以堵截后金兵归路。《国榷》,卷91,5512页。然而,后金兵“潜师饱飏”,行动非常诡秘,明官军常常捕捉不到它的任何消息。《国榷》,卷91,5516页。为摸清后金兵的去向,他常派出多达三百多人的“侦骑远探”。《国榷》,卷91,5512页。

  二月,祖大寿率部出长城,北进至建昌(辽宁凌源)。该城周围多山,丘陵连绵,其西北面与内蒙古喀喇沁等部相接。皇太极绕道内蒙古入关和北返,建昌是他所经之地。明兵集结于此,企图截断后金兵归路。

  吴襄携带三桂随征,不离大寿左右。三桂年龄还小,在军中不担负具体军务。父亲和舅父对他很喜爱,不愿让他做任何冒险的事,让他随军,是想训练他,增长见识。父亲已是一员参将,常受派遣,执行任务。可是,有一次发生了意外情况……

  一天,吴襄率数百人出城侦察,突然与数万后金兵遭遇。后金将领没有把几百明兵放在眼里,实行围而不攻的战术,迫其投降。吴襄无意投降,只有突围才能摆脱险境。他与部下“急奔”,后金兵就“急围”;“缓奔”就“缓围”。直至近城处,吴襄仍无法摆脱后金兵的围困。祖大寿凭城楼远望,知后金兵势大,明兵出击,如以卵击石,倘遭全军覆没,丢失城池,将犯不赦之罪。他不能救吴襄,只好听天由命了。

  三桂见父亲被围,心急如焚,便跪在舅父面前,请求发兵,为父亲解围。祖大寿以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不敢出战,说:“我以封疆重任,焉敢妄动,万一失利,咎将安归!”三桂请求再三,大寿就是不答应。最后,三桂痛哭流涕地说:“总爷不肯发兵,儿请率家丁以死相救。”大寿似应非应地“嗯”了一声。他以为三桂必不能救,但三桂马上应口说:“遵令!”站起身来,转身下了城楼,率家丁20人,出城救父。大寿心情矛盾,也没严加阻止,由他去吧!

  三桂左右各置一将领,自己居中,分18人为两翼冲阵。后金兵见明兵极少,而敢轻易出战,很是怀疑,便闪开一个阵口,将三桂20人裹入阵中。

  三桂入阵,以风驰电掣般速度向后金兵展开了冲杀,连续射出两箭,后金兵应弦而倒。后金一员将官拥纛旗向他冲来。三桂迅即搭箭,用尽气力,一箭射中,这员将官从马上跌落下来。三桂急驰近前,下马割取首级。不料此人受重伤未死,他眼看三桂举刀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抽出随身的短刀,奋力跃起,照准三桂面部刺来,三桂没有防,一刀砍中他的鼻梁,顿时血流如注。他顾不得伤口,手起刀落,将这个将官的头砍了下来,并疾速地拣起死者扔在地上的红旗,撕下一块,胡乱地把鼻子裹起来,飞身上马,呐喊着冲杀。寻到了父亲,大呼:“随我来!”数百名明兵都随他往外突围。这时,大寿在城楼上眺望,命城上明兵擂鼓助威。城上城下,阵里阵外,喊杀声、战鼓声响成一片,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后金始终怀疑明兵以少冲阵,可能是“诱敌”之术,也不敢用力堵截,加之三桂冲锋在前,来势凶猛,锐不可当,他与数百名明兵冲到哪里,哪里就纷纷闪开。于是,三桂带领明兵冲围而出。后金兵怕中诱兵之计,并不敢追赶,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小队明兵飞速远去……

  三桂疾驰至城下,大寿已亲自出城迎接,看到他血流满面,不禁发出赞叹:“好样的,贤甥!”三桂下马,向大寿跪拜,忍不住哭了起来。吴襄站在旁边,痛楚地说:“要不是我儿舍命相救,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大寿抚摸着三桂的肩背,爱抚地说:“儿不要忧虑不富贵,我马上题请超擢!”吴三桂闯围救父,明清官书均不见载。《庭闻录》记其事,而不记时间、地点;《吴三桂纪略》记事详,也不记时间,却记此事发生在大同。《平吴录》同样不记时间,又记事在宁远。考之史实,祖大寿并未守过大同,故不存在大寿与后金兵遇于大同城下之事。惟天聪七年(崇祯六年,1633年),皇太极率大军袭大同、宣府,吴襄奉命应援,三桂可能在军中,大寿则远在锦州。如此次有三桂救父之举,与各书所记“少年救父”不合,至于在宁远城外,遇后金兵,亦无史实可证。最有可能的是,天聪四年(崇祯三年),皇太极第一次率大军绕道内蒙古入关,祖大寿应援,在建昌相遇,吴襄率侦骑远探被围,才有三桂救父之事。关宁援兵太监高起潜是三桂的义父,他得到三桂救父出围的消息,大喜,说:“真是我的儿子啊!”《庭闻录》,卷1。

  三桂就是在这次战斗中,鼻子受到创伤而留下了轻微疤痕。幸亏他受伤时很年轻,靠着他旺盛的生命力,恢复得很快,疤痕还不那么显眼。也许他感到这是一个缺陷,每当与人谈话不投合时,就用手“自扪其鼻”,这已成了习惯,到了晚年,也未改变。据长期同他一起共事的人说,观察他的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百不失一”。《庭闻录》,卷6。

  吴三桂的地位和名望的显著变化,大约就是以此次闯围救父为转机的。他的这一壮举,被人们以“忠孝”之名而传颂着;他的“娴骑射”的高超技能,他那“勇而敢战”的无畏精神,他“沈鸷多谋”的韬略,都开始引起人们的广泛注意和重视。也就从这个时候起,三桂时来运转,步步晋升。他由中军升到游击,确切时间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是在这次战斗后不久的事。因为他在崇祯五年(1632年)时,作为游击将官参加了山东“平叛”的战斗,所以,他的这次提升时间应在崇祯三年至崇祯五年之间无疑。这期间,他隶属傅宗龙。崇祯三年,傅宗龙总督蓟辽、保定军务,三桂的提升也与他有关。有一事,可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三桂在云南封王时,傅宗龙的儿子傅汝是三桂的部属,三桂待他如“亲兄弟”,以报当年其父之恩。《庭闻录》,卷6。傅宗龙在辽任职时间很短,很快就被解职回家。《明史·傅宗龙传》,卷262。

  崇祯四年(1631年),由于父亲兵败而被削职,使家庭小有挫折。事情是这样的:

  这年八月,皇太极发动了攻取大凌河(辽宁锦县)之役,他以数万军队包围了大凌河城,祖大寿率城内3万军民固守。皇太极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掘壕筑墙,四面以重兵把城围住,断其饷道,又于城西另驻一军,专截锦州方面的援兵,企图经过一段时间的围困,城内粮尽援绝,逼使祖大寿献城投降。

  明朝识破后金的作战意图,不能坐视不救。辽东巡抚丘禾嘉督率总兵官吴襄、宋伟宋伟,《清太宗实录》和个别史书写作“钟伟”,《明史》、《国榷》、《庭闻录》等多数史书写作“宋伟”,今从之。合兵四万余赴援。《清太宗实录》,卷9,41页称:明“马步兵四万余”,此系夸大数字,实则不过两万多人。行至离松山(辽宁锦县松山乡)30里许的地方,即长山与小凌河之间,与后金兵遭遇,双方展开大战,互有杀伤,明援兵撤回。九月中旬,后金兵一面继续围困大凌河城,一面又出击锦州,直抵城下,吴襄、宋伟率部出战,没有取得战果,便退入城中。二十四日这天,太仆寺卿监军道张春又会同吴、宋两军援大凌河。明军渡过小凌河,行五里,“筑垒列车营”。后金兵扼守长山,明兵不得前进。二十七日,皇太极亲率八旗骑兵,分作两翼,直冲明兵大营。明兵施放火器和弓箭,铅子如雹,矢下如雨。后金兵右翼首先冲入张春大营,明兵奋起接战,但抵挡不住后金兵的猛烈冲击,阵势混乱。“(宋)伟与(吴)襄又不相能”《明史·孙承宗传》,卷250,6476页。,吴襄等未经接战,先自逃奔。后金兵趁势从后面追赶,疾追三四十里,才收兵,吴襄及其部属早已逃脱。由于吴襄先逃,招致张春以下诸将33人都被活捉。《清太宗实录》,卷9,42~43页;《明史·丘禾嘉传》,卷261。三桂是否参加了这次失败的军事行动,史无明文,但据吴襄说:“臣每奉调,父子俱入行间。”《明清史料》乙编第2本,136页。看来,三桂必在军中,并与父亲一起脱逃。
  明朝屡次增援大凌河城,屡次失败,损失一次比一次大,而以张春、吴襄、宋伟等这次增援损失最为惨重。自此,援兵断绝,祖大寿再也不敢出城突围,坐以待毙。败报传到北京,“举朝震骇”。《明史·丘禾嘉传》,卷261,6771页。在追究兵败责任时,给予吴襄以削职的处分。三桂是低级军官,不负败兵之责,自然还处分不到他的头上。

  吴襄被削职,并没有给家庭带来根本影响。因为朝廷还允许他在军队中继续供职,戴罪 立功自赎,而他也等待机会,以图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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