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大传(上)

三、登坛拜将(2)



  吴三桂任团练总兵,不限于练兵,同时也参加对清兵作战。

  这是在三桂提升总兵的第二年,也就是崇祯十三年(清崇德五年,1640年)五月十八日,明兵与清兵在杏山(今辽宁锦县杏山)附近的夹马山发生一场遭遇战。原来,在杏山西五里台居住的蒙古多罗特部民,共有30家,60余人。他们秘密约降清朝,请求清兵前来接应,保护他们免遭杏山、松山、锦州等处明兵的堵击。正巧皇太极亲历锦州一带巡视,当即指令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贝勒多铎、多罗郡王阿达礼等一批骁将率护军1 500人前去迎接这批蒙古人。清兵为躲过明兵的阻击,便于十七日夜偷过锦州城,次日即十八日,天还没亮,顺利到达杏山西五里台。护卫蒙古人急速回返。黎明,被明兵发现。《清太宗实录》,卷51,30页。驻防杏山的辽东分练总兵刘肇基率军出城迎战。他于七日奉命率5 000余精锐兵马自前屯卫起行,十一日赶到杏山“安插”。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第16号卷,4号。《清太宗实录》,卷51,30页记:“杏山总兵刘周智”,误,实为刘肇基。他闻警,即从所部5 000人中抽调3 000人马,从原驻守此城的明兵中调出300人,共3 700人,投入战斗。吴三桂在离杏山北十余里的松山附近驻防,一得到警报,立即出动3 000人马,“长驱直过杏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第16号卷,7号。。锦州总兵祖大寿会游击戴明率马步兵700赶来会战。很快,明兵集结7 000余人马,进逼清军。关于此役双方兵力,清官方明确记载:明7 000,清1 500。明官方无此记载,据吴三桂报告:“明盔明甲奴贼一万五千余骑”(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第16号卷,7号),比清官方所报清兵1 500人增加了10倍兵力。又据刘肇基所部5 000人,战斗时出动3 000人是可能的,加之三桂及锦州兵马,总数达7 000,比较接近实际。但清方所自报兵力显系缩小。从战后双方损失相当,可知清兵至少在2 000以上。清将济尔哈朗为避开城下明步兵,引诱其骑兵出战,便把所部撤退到离城九里的夹马山地方,扎住阵脚,明骑兵紧紧追随,至阵前,明百余骑兵首先出击,呼喊冲来。济尔哈朗纵兵还击,分队冲入。紧接着,济尔哈朗挥众将冲入阵中搏战,清护军皆系精锐,勇猛异常,更兼有济尔哈朗、多铎、阿达礼一批悍将,特别能冲锋陷阵。三桂虽然不示弱,表现了高超的战斗技能,却敌不住对方的凶猛攻击。清兵以他为目标,迅速把他围在中间,他拼命冲杀,“与贼血战”,却无法出围,幸亏刘肇基及时援救,才使他脱离危险。明兵且战且退,在杏山城下,清兵不敢恋战,乘机回兵,明兵亦不敢拦截,任其通过。此役明兵“失亡千人”《国榷》,卷97,5865页;参见《明史·刘肇基传》,卷272,6982页。,副将杨伦、周延州、参将李得位等被俘,当场斩首。《清太宗实录》,卷51,31页4。三桂奏报:此役明兵“大获全胜”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第16号卷,第7号。,不尽符合实际。从副将杨伦等人被擒,亦可看出明兵损失不小。清兵损失与明兵大致相当。六月十五日,皇太极从沈阳发来一万兵马增援;十七日、十八日又“发披甲兵”,虽说是“发兵换班”,确“因杏山上阵损伤故”。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第88号卷,第7号。显见清兵为迎护蒙古多罗特部民付出了一定代价。

  接着,在七月间,吴三桂又参加了两次战斗。

  这时,皇太极正在积极谋划攻取锦州,早在三月间,已采取第一个实际步骤,派遣济尔哈朗与多铎为左右翼主帅,率部进驻锦州北90里的义州,作为清兵进取锦州的战略基地。他们一面筑城,一面屯种;同时,不断向锦州地区出击,袭扰明宁远、锦州驻兵。锦州地区的军事形势变得日益紧张起来。明朝的战略家们对清兵意图已有所察觉,崇祯指令辽东督抚与 各镇臣速筹应急方略。辽东新任巡抚丘民仰会同吴三桂、祖大寿、刘肇基等“昕夕商榷”,谋划战守之策。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第153号卷,第4号。蓟辽总督洪承畴提出:“今日筹辽非徒言守,必守而兼战,然后可以成其守;而战又非浪战,必正而出之以奇,然后可以守其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第153号卷,第2号。这就是,对付清兵不能单独防守,要守战兼顾,才能守得住;战又不能总是正面交锋,还要采取多种作战方式,如奇袭、打埋伏等,才能见效。这一方略,成为明兵作战的指导方针。

  在这一方针指导下,明兵开始对清兵主动出击,展开各种形式的进攻。七月八日夜,吴三桂指挥马步兵五百自松山奇袭锦州附近的清兵镶蓝旗营地。清将贝子罗托等人仓皇率兵出营,双方在黑暗中展开一场混战。三桂的意图,是对清兵进行骚扰。当大批清兵出动时,便急速引兵撤退。清将一时不知明兵究竟有多少,害怕误中埋伏,不敢追赶。据清方报道:次日见战场留下八具尸体,马九匹。《清太宗实录》,卷52,16页。清将报告此次夜袭,为“锦州马步兵”,误,实为三桂所属之松山明兵。又据吴三桂给朝廷的塘报称:“贼于初八日夜被我袭击,旋即移营。”《明清史料》首本第1本,24页。按,《清太宗实录》,卷52,16页。只记当夜战斗,不记清兵被迫“移营”事。从双方战后报道可以看出,明兵与清兵伤亡很小,战斗时间短促。如果三桂的报道属实,清兵真的移营,那么,这次小股夜袭达到了目的。

  继八日夜突袭清军之后,蓟辽总督洪承畴会同三桂、东协总兵曹变蛟、援剿总兵左光先、辽东总兵刘肇基四镇统帅共议,组织了一次对清兵的新的进攻。另调山海关总兵马科率部助战。清官方记载,明出动马步兵四万至杏山。《清太宗实录》,卷52,16页。战斗在松山与杏山之间展开。根据明清战后的报告,我们可以窥见此次战役的大致情况。

  十日夜,三桂、曹变蛟等各挑选数十员勇将“带领精锐马兵”,进至离杏山城十里地方,在山洼地埋伏起来,并各派出哨探在周围山上潜伏瞭望。

  第二天(十一日)晨,三桂率领副将以下将官五十余员,“齐出杏山城,整列队伍”,令骑兵居前,便于冲击;步兵火器居后,以备堵击。明兵力多少,未见记载,但从三桂亲自出马,将官如此之多,可以判断明兵当在四五千人。这时,担任侦察的大拨都司张成报告,清兵两万余骑从汤河子向西南奔来。三桂闻讯,即亲统副将于永绶、张鉴等领骑兵飞驰至五道岭,与先埋伏在这里的明兵会合,准备迎击。清兵已发现明兵,便向五道岭疾驰,直抵张官屯。《明清史料》甲本第1本,24页载:据洪承畴、吴三桂报:战斗发生在张官屯、夹马山等地。而《明史·曹变蛟传》与《国榷》卷97均载与清兵战于黄土台。考之两地,均在杏山附近。这支清军由善战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肃亲王豪格、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等统领,“蜂拥”般向明兵冲来。三桂一声令下,以逸待劳的明兵呐喊着冲上去,“跃马冲砍”。清兵退至夹马山,各镇官兵“飞驰夹击”。三桂挥军冲杀,兵士皆“胆勇倍奋,士气益鼓”,又有炮火轰击,枪箭交加,激战数回合,清兵死伤甚多。吴军为争得功劳,纷纷下马割死伤清兵的首级。三桂发现山头还有大量清骑兵“密布”,料定是接应前军的,他惟恐部属忙于割首级误事,下令:不许下马,只以“恶砍”为功。鏖战多时,清兵已感不支,逐渐败下阵来。在山头接应的清兵不敢出战,急忙保护驮拉“死尸”,向北遁逃。在战斗进行时,坚守锦州的副将祖大乐率数十员将官出锦州30里,与三桂等四镇兵汇合,以策应他们。因风沙蔽天,不便追剿,依次收兵,齐回杏山。此役明将士阵亡11人,受轻重伤的,有65人,被射死的马56匹。以上见《明清史料》首本第1本,24页。清兵伤亡多少?明清官方皆不见载。多尔衮向皇太极隐瞒实况,只说:清兵“追至(杏山)城壕,掩杀之,获马七十匹”。《清太宗实录》,卷52,17页。也不提明兵伤亡情况。显见此次战斗虽说规模大,而彼此伤亡并不重,都在一定程度上各自夸大本军所取得的胜利。实际上,此战为明诸镇“合击”,兵力占有明显优势,“凡三战,松山、杏山皆捷”《国榷》,卷97,5872页。。经此打击,清兵失利,“退屯义州”《明史·曹变蛟传》,卷272,6978页。。

  崇祯十四年(1641年)初,“自锦(州)城东、南、北三路,奴骑充斥,势殊猖獗”《明清史料》首本第1本,27页。,逐渐形成对锦州的包围之势。明将官担心锦州被围,一旦缺粮,就无法坚守下去。眼下,运粮比增兵更为急需。可是,负责运粮各官“惊心奴儆”,不敢往锦、松、杏等前锋三城运送,仅运至宁远以西各城,致使宁远西各城储粮猛增至一万石,前锋锦州、松山、杏山三城各仓只存米二千石。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87号卷,第5号。从朝廷到前线将士都为此万分焦急。蓟辽总督洪承畴与辽东巡抚丘民仰(于崇祯十三年三月擢升右佥都御史,代方一藻巡抚辽东,驻宁远)、三桂等再三商酌,决定冒险向锦、松、杏三城运米,“以实根本”。正好赶上春节,他们便“以新年过节,出其不意”将粮运去。此项任务交由三桂完成。正月初二、初三两天,以牛骡驴车三千四百辆,装米一万五千石。初六日,三桂亲自“督运米车”出发。此计果然躲过清兵的监视,于次日中午,顺利到达锦州。当即卸车,至当天晚上二更时分全部卸完。八日,空车又安全地返回宁远。此次运米,往返“并未遇警,绝无疏失”。至初九日,清兵才有觉察,出动两万余骑分为四股追击,企图夺粮,遭到沿途守护的明军炮击,一无所获,“仍从原路北遁回营”。此次运粮成功,“俱蒙诸上台筹画周详,而更蒙(吴)练镇防护谨毖所致”《明清史料》甲编第1本,27页。。
  吴三桂冒险督运粮食,显见他的胆略远在众将官之上。在人们视锦松等为险途而畏缩不前时,他却敢于承担责任,实心任事,一举成功,因而受到朝廷和周围将领的赞扬。由于锦州得到了给养的补充,更坚定了全城将士守城的信心,并长期坚持下去,虽被清兵围困,亦毫无所惧,这与给养充足有直接关系。

  自从三桂被提升总兵官以后,效力朝廷更倍于前,“忠可炙日,每逢大敌,身先士卒, 剿杀虏级独多”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明档》(案卷号漏记)。。朝廷给予他的这几句评语,不仅概略地反映了他在这一阶段的军事活动情况,而且把他的功绩置于所有将官之上,也可看出他的地位明显提高。朝廷表彰他勇敢杀敌,屡建战功,但最根本的是赞扬他对朝廷表现出无限的忠心,夸为“忠可炙日”。三桂得到明廷的信任和器重,其父亦身居显官,其亲属无不富贵,这自然使吴氏及与吴氏有血缘关系的宗族跟朝廷的利益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三桂当然明白,只有忠实于朝廷才能得到他追求的功名富贵。因此,他凭一股青年人的锐气为朝廷效力,在他看来实属天经地义。他在升任总兵官前前后后的表现,都说明他在为保卫大明江山而战斗。就个人而言,如同历代那些有作为的青年人所怀有的志向一样,他要建功立业,获得他所追求的一切荣誉。这就是正在蓬勃向上,在前程似锦的道路上疾驰的吴三桂的基本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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