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与安娜(89)_六六

八十九

　　"王贵，我跟你这么多年，你总把我往坏处想。我和你娘合不来，不代表我不敬重她。但两个合不来的人，与其在一起互相怨恨，不如离得远些互相惦记。你爹，你的兄弟姐妹，我虽然没法当成自己的亲爹亲兄妹，但作为媳妇嫂子，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们。你的家，你的亲人，我都奉养这么多年了，到最后你就这样看我？我的话，你好好想想，想通了，明天我去找刘伯伯开点吗啡给爸带走。你如果想不明白，坚持让父亲留在这里，我没意见。我尽我所能伺候他孝敬他，行了吧？"

　　王贵蹲在地上不说话。

　　安娜说："回去吧，别老蹲着了。"

　　几天后，王贵带着父亲上了火车，安娜拉着俩孩子跟爷爷告别："跟爷爷再见，说过年去看爷爷！"

　　俩孩子跟着安娜的话学，王贵爹笑眯眯得摸着孩子的头说："再见，再见，过年见！"

　　老人慢慢上车，王贵在后头扶着。老人自己嘀咕："再见，再见，孩子们！再也难见喽！"

　　安娜偷偷抹眼泪，冲着火车挥手。

　　火车开动了，徐徐走远。

　　15.

　　王贵下了课进了办公室，见到肖桂芳，热情地打着招呼："多谢了，又麻烦你给我代课。"

　　"说哪儿的话呀王老师，晚上我还在校门口等你。"

　　旁边李老师打趣地说："哟，俩人还不见不散呐！看什么电影？"

　　"哪里啊，肖老师坐我车去电大教课。"王贵赶紧解释。

　　晚上到了家里，王贵靠在床头看书，安娜穿着拖鞋，披着外套走了进来。她对着五斗橱上的那面镜子仔细端详。

　　安娜问："你父亲回去后，家里怎么也不来个信儿啊，我心里老惦记着这个事儿。要是缺什么少什么的，倒是说一声啊！"

　　"干吗？又想花钱买心安？"

　　安娜怒了："你！王贵，你狼心狗肺！我需要买什么心安？你家出什么事与我有关？我又不欠你饿！切，从此以后，你家的事情我不问了。你有事不要来求我！"

　　王贵笑着放下书，走到安娜身边，按着安娜的肩膀，对镜子里的安娜说："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你看你那眉头，你看你那眼睛，真是笑也好看，怒也别致。"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上次你说的话，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不是要跟我离吗？你不是说我触到你底线了吗？离呀！离呀！我就触你底线怎么样？只要你现在敢签字，我明天就敢跟你上民政厅！"

　　"离？你想得美。你就是打死我，我都不离。哪怕你想跑，我都学牛郎，肩挑一根扁担，两头挑着儿女，多远都追你。你看你，小心眼儿，回回得罪你，没有不球后算账的。"

　　"你记得就好！结婚快十年了，你的一桩桩一件件，你欠我的，你对不起我的，我都有小本本记着呢，迟早要跟你算总账。"

　　"你记，你记，你慢慢记。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就没打算还。你要是觉得亏，你就等我死了再来追账，我下辈子还你。"

　　"呸！还下辈子呢！这辈子我俩都难过到头！美得你！我发现你这个人，除了不诚实，爱撒谎，你还脸皮厚，赖上我这辈子也就算了，还要赖下辈子！"

　　王贵笑了，不再接下话，回到床上，认真看书，一页一页翻。

　　安娜继续照镜子。

　　突然，安娜说了一句："王贵，坏了！"

　　王贵一听就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哪疼哪痒？"

　　"我老了！"

　　王贵突然就放松了，原本都直起的身子又靠回去："你怎么可能老？你是泰山顶上不老松，万年青。"

　　"我是认真的，你帮我看看，这……这是不是皱纹？"

　　安娜凑到王贵眼前头，蹲下身子让王贵看。

　　王贵抬眼看了一下，切了一声说："哪有？没有。"

　　"你仔细看看！你看看，我一笑……"安娜特夸张地把嘴给咧开。王贵笑了，在安娜眼角抹了一把。

　　"你好像是臭皮匠出身吧？你以前怎么教我的来着？不打皱的那是人造革。"

　　"王贵，你怎么这样啊！在我伤口上撒盐。我怎么长的皱纹？还不是你和孩子？想我以前，皮肤多光滑呀！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看着像我叔，现在倒好，我俩出门人家都说我们有夫妻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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