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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之在涂邑一边看病一边打听,待了将近半月,却仍旧没有叔父的消息。眼见这病患都已无大碍,恰巧易容的妆粉又被阿四打散了,馥之便决心离开此地,再往别处找寻……馥之原本考虑先返太行山去取妆粉还是继续往塞外,现在却是不必再想了。

  她摸摸脸颊,妆粉虽好用,每每洗掉它,却仍觉得皮肤一下舒适了许多。

  "女子独行在外,只怕是非来惹,每日涂抹此物,可保平安。"白石散人知道她与叔父感情非同一般,没有反对,叮嘱一番,又将一瓶妆粉交给她。

  那妆粉也不知是用什么制的,以水调匀之后敷在脸上,干透后,皮肤就会变成乡野农妇那般褐黄的颜色,看上去粗糙且神情僵硬,还会绷出些细细的皱纹。不过白石散人叮嘱说,此物虽是无害,用久了脸上便会真的绷出皱纹,夜间入睡定要洗去。

  "不过馥之尚年轻,生些皱纹也必无老态。"当时,他笑得奸诈,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

  那老叟必是怕我一去不回,才不肯给我药方呢。馥之望着天上的星斗,心中琢磨着。

  阿四是知道馥之真容的,也知道她使药末治人的手段。

  那是馥之在破庙里救治阿四的时候,因为要守在旁边照顾,馥之索性不易妆。后来,有几个流民想把他们从破庙里赶出去,馥之发怒,便使了螟蛉子。

  馥之为何要易妆,阿四没问过,却不肯配合,在人前也仍然"阿姊阿姊"地叫。结果叫多了,涂邑的孩子也跟着他随口叫馥之"阿姊"。不过到涂邑以后,但凡馥之睡下,阿四必定要守在外间,凡事亲自通报,易妆之事便一直不曾被人发觉。

  想到阿四,馥之在心中叹口气,侧头看看。这孩子不错,机灵通透,但自己往下还要去寻叔父,是不可能带他走的。

  驱疫之后便教他回涂邑吧……馥之困倦地想,慢慢闭上眼睛。

  太阳下,寂静的大路上远远起了一阵尘头,早有营门处的守卫望见,报知正在附近巡逻的校尉曹让。

  曹让赶紧到壁门前观望,果然,几骑人马奔驰近前,为首一人,正是左将军顾昀。

  "启壁门!"曹让对士吏大声喊道。

  壁门在众人合力下缓缓开启,马蹄下卷着尘土,径自奔入。

  "吁!"顾昀大喝一声,将马勒住。

  "左将军!"曹让忙上前,向顾昀抱拳一礼。

  "孝正。"不等稳住马,顾昀便问,"大将军如何了?"

  "大将军昨夜又是呕吐,现下正昏睡。"曹让道,眼睛期待地往他身后望去,"方才都督还遣人来问左将军可请到了扁鹊……"这时,他突然看到王瓒旁边巾帼布衣的馥之,愣住。

  "如此。"不等他细看清楚,顾昀已经打马,领众人向前面赶去。

  目光忽而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营中的人突然见到一个妙龄女子跟在左将军和主簿身后归来,大为好奇。一队巡逻军士与他们错身经过,不少人回头观望,引得士吏一阵呵斥。

  馥之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不住将眼睛环视,只见面前营地开阔,校场上操练的军士队列俨然,行进有序,远处营帐整齐,甚为壮观。

  王瓒瞥见她不住往四处看,想她定是被营中赳赳气势镇住,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他唇边扬起一个自得的笑,将手中的鞭子一打,马轻快地走入了营帐的阵列之中。

  在几千的帐篷中,主帅的营帐并不华丽,却无疑是最大的。外面军士把守森严,经帐外士吏通报后,顾昀和王瓒才得以引馥之进入了帐中。

  虽已是日中之时,帐内却光照昏黄。浓烈的药气之中,几人正站在一道黑漆屏风前,面色凝重。

  见他们进来,一人急急出来,不待见礼,便向顾昀问:"扁鹊可寻到?"

  "禀都督,扁鹊已至。"顾昀一礼,说完,让出身后的馥之。

  看到这年轻女子,都督刘矩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

  "这便是那涂邑扁鹊?"刘矩松下的眉头又微微拧起,与身后几名军医稍稍对视。各人脸上也尽是狐疑之色。

  "正是。"王瓒瞥瞥馥之,亦一礼,道。

  自从救了阿四,馥之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习惯了,并不以为忤。

  她上前行礼,缓声道:"馥之略通药理,不敢称扁鹊。今随将军前来,不知病患何在?"

  刘矩见这女子虽年轻朴素,言语却不卑不亢,不禁深思起来。想到方才军医言大将军病势已危如累卵,他心中着实发虚。也罢,此女既治愈过乡人,或另有见地,让她看看大将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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