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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别苑四周竹林婆娑，凉风习习，令人暑热顿消，浑身舒爽。透过氤氲的水汽，对面的清扬言笑晏晏，娓娓道来。纨素听得痴了，不由感叹道："成日家只听说那些文人雅士扫雪烹茶、吟风弄月，想来何等风雅。我虽说不喜欢读书，心里也羡慕得很。没想到现在家里就有这样一个风雅之人，只怕比那些文人也不差呢。" 　　又聊了一会儿，眼见太阳偏西，纨素她们也出来半天了，遂向清扬告辞。 　　"这半天又到哪里去啦？" 刚一进门，只见齐夫人坐在前厅，正等着她们呢。 　　一看这架势，躲是躲不过去了，纨素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回母亲，天气太热，睡不着，出去逛了逛。" 　　"这么大热的天还到处乱跑，我看，是该收收心了。"齐夫人沉下脸，"你也快到及笄之年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先生请了无数个，几天就抛到脑后去了。针黹女红、《女诫》《闺训》，哪样拿得出去？你是大家小姐，整天这样没规矩像个什么样子。今天给你请了一个先生，最是学识渊博、人品端方的。明天开始，天天上学去，闲着也是淘气。" 　　"是，母亲。"纨素规规矩矩地应承下来。 　　"小姐这下可上了笼头了。"回到房里，如意笑嘻嘻地说。 　　"死丫头，还幸灾乐祸。看我不打死你。" 　　"小姐，小姐。"如意连忙躲到一边，"虽是玩笑，也是为你好。你的性子也太顽皮了些，上次被夫人禁足一个月，才多久，又闹出侍郎府那件事儿，幸亏夫人不知道，要不然，还不知怎么被罚呢。连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听到"侍郎府"几个字，纨素赶紧上前捂住如意的嘴，警惕地向四周看看，压低声音说："别乱讲，还嫌我被骂得不够？" 　　虽说万般无奈，纨素也只得不情不愿地上了学。还好，这次这个先生不像以前那样只是教《女儿经》、《女诫》、《闺训》之类，还有一些诗词，倒也不算太闷，勉强学得进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觉已到七夕，乞巧节到了。 　　几天前，纨素就蠢蠢欲动了。要知道，七夕可是个大日子，未婚的女孩儿都会在这天穿上新衣，拜月穿针，向织女乞巧。对纨素来说，更多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不必上学。何况，七月二十就是纨素十五岁生日，更没有上学的道理，这样说来，总算有半个月可以轻松一下了。 　　七夕那晚，后花园早摆好了香案、水果、新茶，还有应景的巧果。所有未婚女孩子们轮流在香案前焚香祭拜，向织女乞巧，连阿萱也被清扬赶去了。 　　齐府的后花园里早已是莺声燕语，这个说你踩了我的脚，那个说你压到了我的新衣服，嘻嘻哈哈闹成一片。齐府只有纨素一个未婚小姐，她又是个领着头闹的，再加上这段时间被拘得紧，找到机会还不尽兴而归？拜祭之后，便是穿针赛巧。丫头们有的三根，有的四根，最多的一口气穿过了五根针。纨素拿着线，明明看见了，就是穿不进去，好不容易颤颤巍巍地穿上一根，却再也穿不上第二根了。 　　"唉，看来我是得不着巧了。每年都输在这上头。"纨素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一转头看见阿萱，阿萱不声不响地已经穿了五根。 　　纨素跑过去："哎呀，想不到今天阿萱拔了头筹。二嫂那么个巧人，偏生她的丫头也这么巧。"又去看如意，"你有多少？" 　　看到如意只有三根，纨素骂道："我不巧就罢了，连你也不给我争气。" 　　如意笑道："小姐刚才还说了，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子不巧我们怎么巧得起来？" 　　纨素拿扇子打了一下如意的头："耳朵倒尖，说你一句倒有十句在那儿等着我，信不信明天就巧起来给你看。" 　　如意撇撇嘴："罢了罢了，去年春天做的香袋，到现在还剩一半在那儿搁着。" 　　"死丫头，你再说。"纨素举起扇子。 　　"小姐，别打了，如意不敢了。"如意作势求饶，倒逗得纨素"扑哧"一声笑出来，又到别处玩去了。 　　后花园闹得沸反盈天，别苑就清静多了。虽说不是乞巧，清扬还是摆了香案，供上新茶，默默地点上一炷香。 　　去年此时，还在江南和村里的姐妹一起拜月乞巧，自己一口气穿过了七根针，得了好多彩头。村里的巧珠偷偷把自己拉到南瓜棚下，说是只要能听到牛郎织女说的悄悄话，就能有个好姻缘。听着听着，自己和巧珠靠在一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恍惚间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却发现哥哥站在面前。原来自己没回家，哥哥一路找来了。 　　好姻缘？清扬的眼前浮现出齐如璋淡漠的神情和眼底的沉郁，他不见得幸福，而自己，又何尝快乐。"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牛郎织女虽一年才得一见，却因为心中有爱，千年而不渝。而天天见面的人，中间横亘的，却是比银河还远的距离。现在想来，牛郎织女的悄悄话，应该是没有听到吧。 　　不知何时，清扬已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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