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龙凤呈祥

五十

　　我曾经满怀期待，自以为怀揣瑰宝，无人察觉，暗自欣喜，至今大梦初醒，顾影自怜，却是说不出的凄苦。

　　又过了两个月，离心渐起，我在凤翼崖顶眺望远方，只见云蒸霞蔚，美不胜收，暗暗叹了一口气，身后传来一声轻问："青儿可有为难之事，才这般叹息？"

　　我猛然转头，丹朱的亲爹，我从前唤作叔叔的那个人正背手站在我身后五步，眼神关切，几乎要令我生出一种得到父爱的错觉。但我很快清醒过来，这个人分明是想念自己的女儿丹朱，却拿我来做替身。

　　我本应愤愤不平，但不知为何，鼻头一酸，险险流下泪来。忙忙转身，我闷闷道："青鸾就算有为难之事，也用不着姨父操心。"

　　"姨父？"他疑惑道。

　　我心中烦躁，又向来是个不能忍的，冷着一张脸转头盯牢了他的眼睛，怒道："你与姨母在凤翼崖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面上喜色一闪而逝，又带了些微尴尬，"青儿叫我姨父，便是那次听来的？"

　　我心中恼恨他骗我，许是他心中根本不曾喜爱过我，那般温柔注视的目光也不过是思念丹朱的一种寄托，便觉得自己一腔热情受到了侮辱，大声道："你说让姨母将你的小公主还给你，丹穴山除了丹朱，哪里还有小公主？当我是傻子吗？"

　　他面上霎时僵硬，目中痛惜之色甚浓，我想到他与姨母也不知生了什么龌龊之事，才闹到了如今地步，女不成女，父不成父。又想起他带给我的诸多温暖，明明心生不舍，却不得不将这一切还给丹朱，当真懊恼，说出话来，不自觉地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不管你与姨母有何事，既然你是我的姨父，想你的小公主了尽管偷偷去瞧她，拿我一介孤鸾来代替，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无父无母，偏要扮作慈蔼样子来招惹我……"多年积郁忽然爆发。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费尽了心思想要讨好姨母与丹朱，非是生来奴颜婢膝，而是想要收获一缕赞许的目光，稍大一些，知道此事决不可为，遂冷了心肠，将这种想法堵得死紧，再不值一想。

　　我虽生来是仙胎，但也另有一种痴想，总想着有一日能感受到天伦之乐。只觉他这般做法极其残忍，这就好比送给了一个饥渴的人一壶水，转眼间却又找了借口收回去，不若开初便不给，岂不是省事许多？

　　他猛然上前两步又生生停了下来，九尺铁塔的汉子似失魂落魄痛不欲生地望着我，瞧来颇有些魂碎神伤，意态萧索。他张了张口，似要辩驳，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瞧着他这般难受，定然被我戳中了痛处，心中一软，面上泪痕渐被山风吹干，小声道："姨父……"

　　他呆呆地盯着我看了许久，就在我以为他要逼我改口的时候，他却缓缓绽出一抹牵强笑意来，"鸾儿喜欢怎样就叫怎样叫吧。只是有件事你不必误解，叔叔与你相识的时候，并不曾把你当做鸟族公主，你就是你，小鸾鸟。"

　　我闻听此言，心中舒服了不少。只是既知他是丹朱的亲爹，那份亲近之意渐渐地淡了。他虽然时来丹穴山，但我已不再如过去一般见了面便扑进他的怀中，而是充分发挥了上千年都不曾用过的规矩礼仪，寒暄问好，亦时常从他眼中看到失望。我假装不知，总不能要我来扮作丹朱表姐，唤他一声"爹爹"吧？

　　这声"姨父"一唤便唤了几千年，我时常在丹穴山瞧见他，也知这万把年来姨母心如铁石，将丹朱看得死紧，是以到了今日，恐怕他也未曾见上丹朱一面。

　　此刻听闻他邀请我前往修罗城，我从前不知他身份倒还罢了，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面上虽不当做一回事，但心中已是十分震动。

　　修罗部族尽皆好战，几万年前与仙界战了好几场，双方各有胜负，已是生死较量的夙敌。今日天界两位王子与姨父相遇，居然没有打起来，也算难得了。

　　再遥想姨母当年能同阿修罗王成亲，却转头与之决裂，坐上了鸟族首领的宝座，想来手腕定然了得。

　　我心中将他二人这段旷世情缘稍稍编撰，便有些怜悯姨父，多年思女，幸未成疾。我侧头看了岳珂一眼，不怀好意笑道："仙界曾有个传闻，修罗城女子貌美甚殊，我有心前往，不如殿下与我一同前往，也好长长见识？"

　　姨父听闻我有前往修罗城之意，面上喜意顿现，巴巴地瞧着我，昂藏大汉瞧来有些孩子气的急迫，"小鸾儿，不如此刻就出发？"

　　不知为何，今日自姨父出现，岳珂眼中便似要喷出火来。我起初不当回事，此刻灵光顿现，竟让我瞧出了些端倪，再居中一猜，恐八九不离十。

　　岳珂身为东海龙子，与天界龙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仙界与修罗部众大战了几万年，他有这般仇视的情绪也是该当，倒是我疏忽了。

　　我站在二人中间，颇有些踌躇不决。战争历来是上位者之事，与我这小小地仙实在无多大干系。况且这几千年里，姨父待我关爱有加，孰亲孰远，立见分晓。我哪里管他与天家有何瓜葛。但与岳珂却也是几经生死，若将他撇下独往修罗城，也有些说不过去。

　　岳珂瞧着姨父的神情竟然似立刻便要扑上去与他打架一般，我生怕他冲动，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神色稍缓，又似想起什么，问道："你叫他姨父？"

　　我瞧着他有几分发怒的迹象，连连安抚，"姨父也不容易，与姨母这么些年闹得夫妻反目，女儿也不得相认……"

　　他瞪大了双目，似看傻子一般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手指几乎戳上了我的额头，"你就不能长长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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