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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队伍最前面是盔甲鲜明的虎贲军，紧跟着的是一群白色衣服的女巫，一边走一边跳着唱着，也听不清唱些什么。只见她们时而兴高采烈，时而掩面痛哭，再往后有八名白色衣裙的少女分两队走在两侧，手里捧着各式器皿。

　　接着就是八人抬的有华盖的轿子。

　　华盖轿子只有顶，没有四壁。兰儿端坐在上面，抬头挺胸，目光如水，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出惊慌恐惧，像一尊玉雕神像。

　　“兰儿！”寒芳高喊。可是人群的哀号声早已把她的喊声淹没。

　　寒芳在人群中踉踉跄跄地跟着队伍，所有的人都跪着，只有她一个人在跑，十分显眼。只要兰儿稍微转头就可以看到她，可是兰儿一动不动，没有回头。

　　寒芳气喘吁吁地跟着队伍跑到城外。

　　队伍来到了庄襄王的陵寝前停下，厚重的墓门被缓缓打开，哀号的人群停止了哭声，静静的望着即将殉葬的兰儿被缓缓抬入陵寝。

　　空气似乎凝结，静得可怕。

　　“兰儿！”寒芳声嘶力竭地哭喊。

　　兰儿美丽的身躯一震，完美无瑕的脸庞稍稍扭转。

　　“兰儿！”寒芳哭着扑过去，被手持长矛的虎贲军拦下。

　　兰儿笑了，笑容里面全是温暖，泪水划过美丽的脸庞，眼睛在向寒芳低低倾诉：我走了，只是我不再寂寞，我把你给我的阳光全带进坟墓里，把你给我的温暖全带走，谢谢你……

　　厚厚的墓门缓缓关闭，美丽的容颜，花一样的年华即将消失在漆黑的坟墓中。

　　在全部淹没在黑暗的瞬间，寒芳在兰儿的眼睛里看到了哀怨和恐惧。

　　寒芳的眼睛模糊了，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朋友——花一样的美人兰儿，带着比她更年轻的侍女，就这样活生生地走向黑暗和死亡。

　　“兰儿！”寒芳绝望地哭喊，发现自己是如此无助。她想要冲上前去扒开那座冰冷的坟墓，把兰儿救出来。

　　这时浩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放开，放开我！放手！”寒芳挣扎着哭喊。

　　浩然捂着她的嘴，把她强按在地上跪着。等队伍离开后，浩然抱着寒芳回到快乐豆坊。

　　寒芳心痛得快要疯掉，抬腿踢翻了几案大叫：“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兰儿去殉葬？”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嬴文和嬴武推门进来，看见屋内的狼藉，二人一愣，询问地看着束手无策，呆立一旁的浩然。

　　浩然无奈地耸耸肩，一脸悲戚。

　　“怎么了？”嬴文有些沉不住气，蹲下身问呆坐的寒芳。

　　寒芳目光呆呆地注视着前方，木然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兰儿去殉葬？为什么？”

　　嬴武抢着说：“听说先王在九泉之下寂寞了……”

　　寒芳跳起来，吼叫着打断：“是哪个混蛋这样说的？什么庄襄王寂寞了？胡扯！”

　　嬴武被寒芳吓了一大跳，嗫嚅着说：“听说……是吕相国，吕相国……请大王下的旨……”

　　寒芳跺着脚，咬牙切齿地喊：“嬴政、吕不韦，你们这群混蛋！该死的混蛋！”

　　浩然忙捂住她的嘴，“芳，快住口！你这样骂是死罪！”

　　寒芳抓开浩然的手，怒吼：“我就是要骂，死了也要骂！他们这些该死的混蛋！我恨死他们了，我恨不能杀了他们！他们全是超级大混蛋！”想起兰儿，寒芳就心痛得快要窒息了。她痛苦地弯下腰去。

　　浩然赶紧把所有的门窗全部关上，关得死死的。这喊声要是传出去还了得？

　　嬴文和嬴武的脸色比茄子还难看。

　　见寒芳弯着腰不住地喘气，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浩然安慰道：“芳，能殉葬也是一种荣耀！或许先王确实寂寞了……”

　　寒芳一把将浩然推开，粗鲁地吼道：“不要跟我说什么狗屁殉葬是荣耀，那全是鬼话！全是骗人的鬼话！是荣耀的话，吕不韦、嬴政这两个混蛋为何不自己去殉葬？先王寂寞了为何他们不去陪葬？！可恶！混蛋！”泪水已汩汩流下，继而放声大哭。

　　三人对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为何常人觉得正常的事，她总是反应如此剧烈？

　　嬴文半晌才迟疑着说：“殉葬是制度。”

　　寒芳虚脱了一般，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痴痴傻傻地说：“殉葬？弄点泥巴捏点泥巴人陪葬好了！干吗要用活人？一个活人就这样没有了……一个朋友就这样没有了……”

　　突然寒芳从地上跳起来，抬腿就往外走。

　　浩然忙拉住她，惊问道：“芳，你要去哪儿？”

　　寒芳甩开浩然的手，坚决地说：“我要去砸墓，把兰儿救出来！”

　　“你疯了！不能去！”浩然紧紧地拉住她。

　　寒芳用力一推，歇斯底里地喊：“让我去！不要拉我！”脸憋得通红，把浩然推得向后一踉跄。

　　嬴文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即将迈出房门的寒芳，阻止说：“你不能去！”

　　寒芳也不知怎的就甩开了嬴文的胳膊，嬴文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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