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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四十七

  康达的左脚踝感染的脓汁都从伤口流出来,而且铁铐上也都沾满了恶心的黄色粘液。他一拐一拐地破行终于引起“工头”过去探头仔细地一看,他把头转开,吩咐山森把铁铐解开。

  康达提起脚来时仍然很痛,但他因要被解开脚铐而兴奋得几乎没感觉到。当晚,就在别人都上床睡觉,一切变得沉寂后,康达破到门外,又开始另一次的逃命生涯。他朝着与上次被抓时的相反方向横过了一块田地,然后向着另一边一个更阔更深的森林逃去。他来到了一个峡谷,正当匍匐攀登时,他听到远处有声音。他静止不动,一颗心砰砰直跳地听着沉甸甸的脚步声一直前进,而终于传来山森粗砺的怒叫声:“托比!托比!”康达手中握着他粗糙地削来当矛戟的粗棒,内心觉得出奇的冷静,几乎是麻痹状态。他双眼冷冷地注视着那肥壮的侧影在峡谷顶端的树丛里快速地移动,越来越靠近。康达蜷缩成一团,像石头般地不动,然后时机终于成熟了,他用尽全力掷出手上的矛,但用力过度所引起的疼痛使他稍微叫出了声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听到声音的山森立刻跳到一边。

  康达想逃走,但脚踝的伤痛使他几乎无法站直。当他转身要攻击时,山森已向他扑来,使劲全力地猛捶他,捶到他倒地。山森用力把他拖起,再继续揍他,而且只揍他的胸和腹,康达极力地扭曲身子以闪躲。此时,一记强而有力的拳头再度把他击倒。康达再也无法动弹来保卫自己了。

  山森喘息着,用绳子把康达的双手绑紧,然后开始拉着绳子的另一端把康达拖回农场去。每当康达迟疑不前或走路摇晃时,他就会猛力地踢他。

  康达所能做的只是跟在山森后头踉跄地走着。因疼痛和筋疲力竭而觉得头晕目眩的他,加上对自己的嫌恶,正等待回到屋子后被好好地抽打一顿。但当他们就在黎明出现前终于抵达时,山森只再踢了他一两下,就留下他独自一人缩成一团地躺着。

  康达因体力尽失而全身发抖。但他还是用牙齿去撕咬绑在手上的绳子,咬到牙齿像火烧般地疼痛。可是就在绳子终于被扯掉时,清晨的号角声也开始响起,康达躺在那儿直啜泣。他又失败了,于是他向阿拉神祈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仿佛他和山森间彼此秘密地仇视着。康达知道自己被监视得多严,而且他也知道山森正伺机找借口再揍他一顿。康达只是照做他被吩咐的事,假装得好像若无其事般,而且事情做得比以前更快更有效率。他注意到“工头”不太注意那些工作勤奋而且常带笑脸的人。康达实在笑不出来,但他知道汗流得越多,挨鞭子的次数就越少。

  有天傍晚收工后当康达走近仓库时,他看到一只厚铁镐正半隐半现地放在“工头”命令两个人劈柴的锯木区。他四处张望,见着没人看到时赶紧偷偷地拾起铁镐藏在衣服里,然后冲口屋中。他用铁镐在坚实的地面上凿洞,把铁镐放进洞里之后,再用松土覆盖好。此外,他还用石头把土敲平,让地面看起来完好如初。

  他终夜难眠,担心一旦他们发现铁镐不见了,所有的木屋都会被搜。翌日他觉得好多了,因为没人叫嚣出来。但他仍怀疑当时机成熟时他如何使用这铁镐来帮助自己逃亡。

  他真正想得到的是每天清晨“工头”发给一些人的长刀。但每天傍晚他会看到“工头”把长刀收回,而且还很谨慎小心地点着数。只要有一把这种刀,他就可斩掉乱麻杂枝,更快地跑过森林。假如情势所遏,他会杀掉一条狗——或一个人。

  大约一个月后的某个酷寒的下午——天空既阴霾又萧瑟——康达正穿过一块农田准备前往帮助另一黑人修补篱芭。令他震惊的是,天空开始掉下看起来像盐巴的东西,起初轻轻地,然后越掉越快,越掉越密。当那些盐巴形成白茫茫的一层薄地毯时,他听到附近的黑人大叫:“雪!”他想那大概是他们对这种盐巴的称呼吧!当他弯下去抓一把时,给他的感觉却很冷——甚至当他用舌头去舔时更冷。那感觉很刺激,但却没啥味道。他试着去闻,也是没味道,而且变成流体消失了。他在地上所见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层。

  就在他走到农田的那一端前,“雪”已停止,甚至开始融化。康达隐藏内心的惊奇,在镇定自己后默默地向等在破篱笆旁的黑人伙伴点头。他们开始工作——康达帮助另一个缠绕一种他们叫做“铁丝”的金属线。不久后他们就修到一个几乎为高草所隐匿的地方,当另一黑人用所携带的长刀砍掉一些草时,康达的双眼就在估计他所站的位置到最近的森林间的距离。他知道山森不在附近,而“工头”当天也正在别的田上监督。康达工作得很辛勤、很忙碌,为的是不让另一人怀疑他内心正盘算什么。可是当他手握铁丝,低头看着正弯腰工作的那人时,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刀子就留在那人身后几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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