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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不信您瞧吧,反正日子长呢,等您尝着滋味,就知道不好受啦。”

  喜儿说罢冷笑着便扬长欲去,钱先生忍不住拦着道:“你且慢走,倒是把他以前的事,说点我听听看。”

  喜儿先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悄声道:“这位小爷出的花样太多了,你教我从哪里说起呢?”

  钱先生道:“别的我管不着,你只告诉我,他怎样对付老师,让我有个防范就够了。”

  “这也很难说,”喜儿看了钱先生一眼道:“譬如前年的袁先生,人家头一天来,他就弄个鸡蛋壳,安在夜壶口里,让人家溺了一炕。后来袁先生虽查出米,因为看在咱们大人面上,也没有放责罚他,只数说了几句,他记恨在心,隔了两天,便捉了十多只蝎子,把先生床上、鞋子、帽子里,装了个满,闹得先生一天一夜就受了四五处伤, 只好辞馆不干,又像前年年底来的老王先生,人家好好的教他读三字经,他忽然问先生,人之初,性本善如何讲解,王老师说,人一生下来,秉性就是好的。他说既然我一生下来;秉性就是好的,为什么还要你来教我,书本一抛,便走了出去。王老师要拉他没拉着,倒被推了一跤,连门牙都碰掉,你想还能待下去吗?最有耐心的,要算去年春天来的小李先生了,自从初来,一直到临走,始终都是哄着这位小爷,陪着玩,陪着笑,说故事给他听,不时又买点吃的玩的东西给他,只央求他每天写几行字,念几句书就行, 起初他倒还吃骗受哄,时间一长,这一步可就不行了,李老师越是哄着他,他越撒赖,不是给人家背上画个乌龟,就是乘老师睡中觉的时候,在人家脸上抹一把臊泥,您想这样下去,换个人受得了吗?可是李老师因为咱们这儿待人宽厚,饮食既好,送的银子又多,舍不得走,所以一直不哼不哈,半句也没对咱们大人大爷说过,倒惹得大人大爷都夸说李老师真有能耐到底把个羹哥儿教好了。太大更不时差人送些吃的穿的用的,因此李先生越发忍耐下去。谁知这位小爷到末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筒袖箭,竟拿老师当箭靶子来射。那东西,打的时候用力并不大,因为筒里安有钢丝顶簧,打出可不得了,连寻常的猪可都受不了,何况李先生究竟是一个大活人,冷不防,一下正打在左眼上,立刻倒下去痛得在地下乱滚。我一看闯了大祸,连忙赶去告诉老管家贵大爷,据实转禀大爷大人,大人大爷这才知道他这份德行,和以前没有闯乱子的原因。

  赶忙把先生拾到伤科马大夫那里士,等伤医好,老师已经成了独眼龙啦,那位李先生,本还想教下去,可是咱们大人觉得这样下去太对不过人,羹哥儿也得不到什么益处,只有送了一千两银子,把先生送回山东老家去。这样一来,羹哥儿的声名算是传出去了,一直空了半年就没人敢来。想不到您不知听了进的话,又当是一个好吃的果子,来伺候咱们这位小爷,所以我劝您,能委屈点学李先生那是最好,否则哪里不能找到一个饭落儿,何必找这份活罪来受呢?”

  钱先生听完之后,不禁呆了半晌,两只眼里忍不住几乎要流出泪来。一天容易过去,想不到第二天一清早,年羹尧便走到书房里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老师,您早,今天咱们就讲点书好吗?”

  钱先生不由喜出望外,再把这位高足一看,只见他生得虎头燕颔,鼻方口正,两只小眼奕奕有神,头上用三绝红绳梳着一条辫子,身穿藕色湖经长袍,外罩玄色花缎背心,竟没有一点顽劣之气,心想:“这也许是喜儿这小厮有意吓唬自己,不然这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说得那样惫赖呢?”便也笑道:“你早,本来昨天就该出书了,不过今天也还不迟,快拿书来吧。”

  羹尧道:“老师,今天讲什么书呢?”

  钱先生笑道:“昨天我向老大人已经说过了,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再读三字经千字文那些书未免不妥,所以打算从四书教起,今天就先教大学,你快把书拿来。”

  “老师,大学是该人人学的,我一个小孩子,你为什么拿这个教我。”羹哥儿两只小眼已经瞪起来。

  钱先生忍着气道:“你这孩子,四子书是人人应该读的,大学不是这样讲解,快拿书来我好教你。”

  “既叫大学,明明是大人学的,你想骗我那可不成。”

  羹哥儿把嘴一翘,一掉头打算就走。

  “来,来,你来,你既不愿意读大学,我们就先讲盂子也好,再不然诗经 ……”

  钱先生好像一笔买卖没有做成,在迁就顾客一样的,叫着将就着。

  “去你的,大清早起,你也不图个忌讳,就梦呀梦的。

  对不起,小爷还有点事,少陪呢。”

  羹哥儿唾了一口,径自向书房外面走去,钱先生不由叹了一口气,气得看着那位门生的背影,半晌不语。

  “老师,你瞧,我的话如何?这可没有冤枉你吧。”

  喜儿不禁在旁冷笑了一声接着道:“他今天这算是对你最客气的了,要不然望后再瞧吧。”

  钱先生闻言气得说不出话来,满心打算辞馆不干,可是半年的穷困把他吓怕了。再说已经拿了人家几十两银子,不干又拿什么个退给人家,想了一想,没奈何,只有拿定主意跟喜儿说的李老师学,先敷衍下去,不管怎样,只能赚下一个回乡的路费再说。

  当天,羹哥儿并没有再来,钱先生也没有问,等到第二天,直到中午,还不见学生来,只有叫来喜儿去请,喜儿笑道:“老师我劝您还是省点事,真要闷得慌,到天桥去听回大鼓书,不也把一天工夫混过去,何苦把他找来挨骂呢?”

  钱先生满腔倡郁,不由怒道:“胡说,我既受人延聘,岂可尸位素餐,误人弟子、你且替我把他找来,我有话说。”

  喜儿看了钱先生一眼,把头连摇,但又不敢不去,只有应答一声,叽咕着走出去。不多会,羹哥儿便连蹦带跳的跑来,一见面就举起手来,指着钱先生道:“是你叫我来的吗?

  又是要讲书是不是?”

  说罢,不等钱先生答话,跑到自己座上,打开桌子抽屉,拿出一堆书来,向钱先生面前一扔道:“你讲吧。”

  钱先生心中又是一阵难受,但仍旧忍耐下去,取过一本孟子揭开,先用朱笔点了几行,开始讲授起来,但是羹哥儿却斜着身子,面对着外面坐着,并不看书,半晌,又掏出一把小刀,在桌子边上,一刀一刀的削着。钱先生见状再也忍不住,猛一拍桌子道:“你为什么不好好的听讲,倒用刀子去削桌子,是何道理?”

  “咦,你不是叫我听讲吗?我是在这里听呀,干吗要发这么大脾气呢?不信我来讲给你听好不好?”说着便照书上的字句念着讲着,竟一字不错。

  “这本书,以前的老师教过吗?”

  钱先生不禁大为惊异的间。

  “没有。”羹哥儿仍在削着桌子。

  “那你为什么能念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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