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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元礽才知弄巧成拙,知道对方不可理喻,来时秦瑛又语意坚绝,回去无法交代,再说对东方霞已生情爱,也自难舍,一时情急便流下泪来,越想越烦,忍不任长叹说道:“霞妹不肯回心转意,二妹又是那等说法,果然天生佳丽一个也无福消受,还不如死了干净。”说时,一不留神,将桌上横放的宝剑碰落,连忙伸手想拾。自来情爱越深,妒念越重,女子心细多疑,更善责难。东方霞负气卧倒,话虽坚决,实则情更热烈,表面不理,暗中留神,早听出元礽伤心愁急,心肠渐软。事有凑巧,元礽说到生不如死,剑恰落地。东方霞知他为人忠厚至诚,以为就要下手,心中一急,忙喝:“你敢拔剑,我先死与你看!”话未说完,人早翻身纵起,连伤痛也不顾,抢向前去。正赶元礽将剑拾起,话未听清,误以为东方霞要想夺剑自杀,两下便扯将起来。元礽在西陵寨,曾见东方霞对敌悲壮情景,知她性情刚烈,恐其真寻短见,死不放手。双方同是误会,东方霞力气较弱,又负伤痛,情急无计,朝元礽手上咬了一口。元礽负痛,再见东方霞疼得花容失色,伸手想抱,微微一松,被东方霞一把将剑夺去,扔向地上,气苦急道:“我教你死去!不会先杀我多好,省得碍眼,教你为难!”说时,元礽因剑被夺,也是惊慌情急,一把将她抱住,搂个满怀。东方霞满腹悲苦,累得气喘,无力与抗。元礽也会过意来,忙赔笑道:“好妹妹,你对我真个情深义重,放着两个天人,不到山穷水尽怎会求死。我倒怕你……”话到口边又缩回去,改口说道:“我两人全是误会。那剑刚掉地下,伸手去拾,你误以为我要自杀。看你累得这个样子,伤还未愈,多教人心疼呢。”

  东方霞怒气已消,闻言才知事出无心,并非自杀,暗忖:“如换常人,见自己这等情急,定必以假作真,借此要挟。他却实话实说,毫无虚假。”又看出对自己实是真诚热爱,越发心软,只气不过秦瑛,又无法改口,娇嗔道:“我是不愿你为我受害,以为就这样算了么?伤处还痛,我力气没你大,快些放手。”元礽这次对面搂抱,正在神移心荡,爱不忍释,闻言抱持越紧,连声央告:“好妹妹,你和二妹,我一个也舍不得。恕我贪心,同嫁我吧。”东方霞气道:“想得倒好,你做梦呢!再不放手,我又咬你了。”元礽见东方霞目注手上牙印,只管面带娇嗔,却有怜惜之容,又未强挣,自更不放,口中求告不已。东方霞已早心活,见他那样情急,方说:“嫁你也行,刚才不说过么?要我就不要她,由你的便。”

  元礽急得脸涨通红,还未答话,便听门外少女接口道:“东方姊姊,你当真不要我么?容我一见,奉让如何?”二人听出熟人,全都又惊又愧,忙即松手回看,来人是个蒙面少女。元礽本不知秦瑛中途救人之事,初见秦瑛,便教了一套话,迫令回观,未说经过,因正抱人,惟恐疑他移爱,方自惭惶,忽听东方霞喊得一声:“姊姊,原来是你呀!”人早扑上前去,抱着来人,便要跪倒。来人正是秦瑛,已把面具揭下,将东方霞抱住,不令跪拜,说:“你我相知以心,相见以诚,你以后是我姊姊,何拘形迹?”随强拉到床前坐下。

  东方霞料知方才的话全被听去,越发不好意思,手指元礽道:“姊姊这等说法,妹子不是人了。我固不该对他太痴,他也实在令人难堪。我已欲罢不能,不过见他对姊姊情深,视我如遗,惟恐不是心愿。姊姊又是那样大量,无法生气,故意如此说法。先还不知姊姊是我恩人,已然心许,休说深恩大德,便姊姊的才貌,我也自惭形秽,如何敢与相比?只薄情人妹子气他不过。我只算嫁与姊姊,终身追随,为奴为婢也所心甘,只不理薄情人便了。”秦瑛听她说话矛盾,知是欲盖弥彰,暗中好笑,故意说道:“我也不想理他了,因想姊姊下嫁,费尽心力。他背后之言不必说了,无故寻死,他家只此一条根,还叫人么?”

  东方霞心料方才说话亲热情形被秦瑛听见,心中不快,借题发挥,又见元礽因秦瑛始终不曾理他,本急得心内打鼓,知道秦瑛外和内刚,话更难说,一生误会便难挽回。闻言急得脸都变色,又不知说什话好,神情甚是愁急,惟恐秦瑛真个怪他,忙代分辩道:“姊姊不要冤枉他,他对妹子虽是薄情,对于姊姊却是真诚热爱,明明可以哄我几句,一句没有。他那背后之言,至多把妹子与姊姊相提并论,这还是奉命而来。姊姊再要怪他,就太冤枉了。”秦瑛笑道:“如此说来,你怪他薄情也是冤枉的了?”东方霞人虽天真好胜,也极聪明,闻言知被秦瑛绕住,面上一红,拉住秦瑛的手,面带娇羞,笑道:“姊姊,你尽帮他,就不和救人时一样心疼妹子了么?早要有这么好的姊姊,谁还想嫁他呢?我无一事不在姊姊包涵之中,不管他是否真心,我以姊姊为主,命我如何就如何便了。”

  秦瑛见她天真,人又极美,拉着她手,笑对元礽道:“我知你太不容易,如今一个也舍不得放下,我见犹怜,休说你们男子。她又这样痴情,你该如何报答这位姊姊呢?”东方霞插口道:“姊姊,如此称呼,方才我又为此逗他,如不改口,妹子不安。”秦瑛因东方霞坚执不肯后来居上,几经推让,才定叙齿。二女仍恐对方故意少写年岁,最后各取纸笔,背人写好生辰年月,当面开看。事也甚巧,二女同是二十二岁,并还同月,只秦瑛早生六天,做了姊姊。伤药灵效已生,东方霞伤痛渐止,只红斑未退,秦瑛又把自带灵药换上。

  元礽对于秦瑛梦魂颠倒,先当无望,不料又多出个东方霞,同是美艳如仙,容光照人,又都那么文武全才,密爱深情,由不得喜出望外,望着二女,笑口常开,只不敢过去亲热。正在为难,忽听秦瑛道:“你不要快活,事情还未完呢。等我和霞妹商量,就知厉害了。”元礽问故。秦瑛见他欲前又却,笑道:“不要这样书呆子气,要过来就过来。我姊妹均非世俗女子,反正是你的人,并坐何妨?”元礽大喜,红着一张脸走过。二女本来并坐,东方霞往旁一让,元礽便坐当中,一手拉着一个,方要开口。秦瑛低语道:“你竟快活,可知事情闹大,防被人听去,喊你过来商量,当是和你亲热么?”

  元礽大惊又问,才知秦瑛之师女侠娄香,与恶麻姑至好,多年未见,来时恰在途中相遇,问知此事,交了一封信令其投递。元礽一走,先向黑摩勒劝了一阵,令其不为己甚。女侠朱灵凤也同了丈夫李玉琪一同赶来,见黑摩勒好友童兴、爱徒铁牛都在祝融峰上准备对敌,问知前情,埋怨了几句。黑摩勒素来不喜女子,对于灵凤却极信服,答应见机行事,决不过分。秦瑛便持书信往见两老。八指神姥深知爱女性情,不嫁元礽,十有九死,难得秦瑛如此贤惠,又救过女儿的命,自愿二女同归,闻言甚喜,就吃点亏,也看在爱女佳婿身上。恶麻姑却因多年盛名,年将近百,受一后辈欺侮,立志拼命。明知秦岭三公均精剑术,黑摩勒得有师传,不是好惹,无奈恶气难消,决计第三日去往峰上赴约。查三姑忠于主人,知她虽然也会剑术,并有一口好剑,仍不放心,私自赶往岳麓山好水溪,想把恶麻姑的好友老仙童孙寿夫妻寻来相助。不问两家胜败如何,都是极大乱子,怎么婉劝也是不听,对于秦瑛却极喜爱,听其自往后院寻人,对于元礽也不再存恶意。事应三日之内,孙氏夫妻乃有名的岳麓双侠,剑术甚高,为人最重感情,同道又多,双方势均力敌,一个不巧,循环报复永无休息。恶麻姑乃天门三老世妹,曾奉师命,令其时加照看。事由元礽而起,必须在此三日之内化解此事。黑摩勒性做胆大,决不服人,恶麻姑脾气更暴,本来女侠朱灵凤可以解围,偏又被查三姑将孙氏夫妻引出,除非真有大情面之人到来,谁也无从化解,只两三天的工夫,休说无处寻人,就有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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