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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自从隐居园中,终年在内吟风弄月,赏花玩雪,饮食起居无不讲究到了极点。刘氏弟兄从小生长在这享受无穷的富豪舒服的环境中,看见老的隐居家中这样舒服,也都受了传染,觉着求名求利,风尘劳碌,就能成功,先要受上许多艰难辛苦,没有家里舒服。尽管乃父日常告诫,文武两途俱都请有名师,并说:“我能有今日这片家业,也是由于在名利场中奔走得来。你们叔伯太多,真正祖产我并未分到多少,不是我肯下功夫用心,共只一两千担租,如何够用!你们如不照我所说求取功名,非但不能使财产增加,将来必难能保守,还易受人欺侮。你曾祖在时便淡于名利,深知宦海风波,仕途险峨,中年便自退隐,但他留有遗训,说后世子孙,第一步先要读书习武,无论家多富有,必须先把功名求到,方可回家享福,但是做官至多做到二三品为止,不等人家眼红便要知足退休。财与名万不可没有,但决不可太大,以免名高见妒,财多遭殃。另外还留下许多秘诀,叫子孙如何读书习武,如何求取功名,揣摹风气,应付上司下属同了亲友,甚至男女奴仆和所用佃户、贫苦同族、邻里土人,均有他老人家多年心得,作为传家之宝。照此作法,非但能进能退,并还荣而不辱,富而无忧,名利兼收,决不会有什风波之险。就是子孙聪明不够,也能保得这片家业和自身的安乐岁月。自曾祖起,不算你们,业已四代,谁人不说我们书香世族,又富又贵?尽管各房分居,不是年节婚丧喜寿,轻不往来,在外人眼里,那是何等有声势的阀阅大家!这多年来,只不违背祖训的,非富即贵,你们算算人才出了多少!纨挎膏粱子弟,也是一样的人,他们的父兄又多才智之士,如何他的子孙都是废物,老的一死,不消数年便倾家荡产,自身贫饿,连带先人也受人家笑骂,这全是他父母在日溺爱不明,自身只贪享受,不知进取之故。其实,我们富贵人家的子孙见多识广,样样方便,读书学武,全都比人容易,直比那些寒士酸丁、苦人穷汉求名谋生容易得多。只要稍为像个人,便那散布朝内外当道门生故旧的人力照应便用不完,哪有败家之理?全是自己太不争气罢了。你们学我的样,只能守成,我也一样喜欢。,但是守成比求功名更难得多,还要时常受人欺侮嘲骂,说老的找了造孽钱,子孙才会成了废物。如其不愿受那风尘劳苦,有这一片家业,作个少年公子老封君,也非不可。第一书要读通,多少先弄一点小功名做保护身家的招牌。再借着这大片园林风景和我家饮食起居之美,无论在朝在野的文士官绅,只看出他稍为有点起色,一体分别高低,应酬接待,使来的人都承我们的情,我却自命清高,专以文酒游宴与之周旋,决不承他的情,使交情越放越多,从不轻用,家居一样可以养成极大名望。就有什事请托,也乘对方常时来访,或是借故请客时从容说出,他们平日承情太多,我又轻易不用,从不出入公门,自然一言九鼎,哪有回报?再说,常人见我常年车马盈门,冠盖往来,吓也将他吓倒,怎会有什逆事发生?即便事出意外,你弟兄文武都全,由上到下的官府又是一说就灵,自然永保平安,万无可虑了。你们如不读书,弄点功名,休说人家看你不起,就舍得应酬,也都当你铜臭,再者自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外行,有了贵客也应酬不来,气味先不相投,如何结交?你弟兄最要紧把书读个一通半通,至少也入学中举,不是白丁,再将诗酒琴棋等杂艺,照着各人性情学上一点,好在这类东西都有家传秘本,一学就会,并不太难。说句不好听的话,稍有一技之长的帮闲蔑片,尚还能够依草附木,到处受人欢迎,我们有财有势、书香仕宦的望族大家,再将帮闲的本领学会,不惜金钱,来作主人,你看人家对你恭维,那是什么光景!不消数年,你们立成管领名山的雅人高士,到时冠裳如云,众望所归,偶然失于检点,也不会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再将我这一套传于子孙,能进取的更好,不能,也使人越多,家业越大,永远比谁家都强都富,都有名望,不是好么?”弟兄二人还是我行我素。

  廷魁虽爱二子,更爱刘翰,小时管教却严,尤其应对宾客和各种诗文琴棋、骑马舞剑杂技,更有随他多年的宾客,各以技能,专心教授,因此小小年纪都有了文名。长子刘痒,二十五岁中了举,便推名山侍父,诗酒颐情,每日召集一些官绅游士,赏花赌酒,对月吟诗,跟着乃父作那富贵隐士,不再作那功名之想,今已中年,因其天性奇懒,自托疏情,除却真有地位的达官显宦、父执贵交还能尽礼承迎外,对于寻常亲友,非但迎送全废、婚吊不往,见了人身都不抬,连衣服的钮扣,都限定姬妾美婢代扣。身又奇弱,终年高卧飞鸿阁上,楼都不下,日久成习。亲友平交都贪他家豪富和吃得好,自来自去已成习惯,也都不以为奇,只要踏得进门,便可照他对客等第,各随其分。刘家饮食样样精美,全家均贪热闹人多,只管随同享受,决无人问。如其贫苦求助,却是兔开尊口,园门先就踏不进去。刘翰性情却与乃兄相反,因是廷魁中年所生幼子,最是聪明,文武都来,最得父母偏爱,入学之后,虽和乃兄一样,不愿受那贡院中矮屋风檐的苦辣,却喜挥霍,人又任性,小小年纪,便喜结交江湖中人,朋友甚杂。廷魁年老,刘痒太懒,无形中作了一家之主,从小养成一种怪脾气,刚愎自恃,喜怒无常,谁也不放在眼里,好在家业虽多,廷魁尚在,人又工于心计,所有产业均有专人管理,方法严密,财产日多,从无不足,又有严命,儿子只管挥霍,但决不许远出。刘痒人虽极懒,比廷魁还要精明心细,每年出息,怎么也用不完。人情习惯无奇,转生厌倦。

  刘翰终年锦衣玉食,老是那样,便觉着没有意思,想出种种方法消遣取乐,常时自恃胆勇,孤身骑马出外走动,一犯脾气便要生事,全仗财势太大,无人敢惹,告到官府,也是不理,就此阴消过去,连闹过几次事,非但不改,反更任性。总算手松,用钱如水,有时也肯施舍几个。往往家中正设盛宴,高朋满座,忽然独自骑马,去到镇上买些点心酒食自吃。镇上店铺对他虽极恭顺,但有一件为难,所到之处,哪怕满堂吃客,一见他来,均要起立,必须等他吃完人去才敢归坐。有那貌相粗蠢、衣服肮脏的土人船夫,被他看得一不顺眼,还要打骂出事,耽误生意,尽管钱给得多,人都当面恭维,背后盼他不要光降,免得多担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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