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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文束玉暗感惭愧,他先前上船时,面对这么样一位高人居然毫无所觉,现在受点罪,说来也是应该的。

  现在,文束玉仗着一身与众不同的上乘内功根基之助,他已渐将侵体不深的毒性运功排出体外,神思逐渐清醒,内力也跟着逐渐恢复。

  他相信,如果他此刻想窜去船尾将那名申姓堂主降服下来,那将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不过,他并无意这样做。

  他不想这样做的理由,第一是他不谙水性,制倒了这个老家伙,他将无法在这种惊涛骇浪中驾驭这条破渔船。

  其次,这是最主要的,包括夏红云在内,已有很多人陷身魔帮,他要亲入虎穴,一方面相机营救夏红云,一方面也好顺便看看魔帮内部情形;看这位魔帮帮主究竟是何等人?以及此一帮派之宗旨何在?它的存在将会为今后带来何种祸害?

  因此,文束玉继续躺着,默默地充实着自己的内力,以备应付即将来临的一场艰巨搏斗……

  又是个把时辰过去,小船终于在弯入一条支流之后不久拢岸了。

  白头翁申堂主仰脸向上发出一声呼哨,岸上立即于大雨中奔来两条健壮的大汉,其中一人以非常恭谨的语气向船上请示道:“申老堂主有差遣么?”

  白头翁申堂主向舱中一指道:“这儿是老夫刚才值班时逮住的一名小子,你们送交给内堂蔡堂主,因为这小子是跟蔡堂主刚才逮的那个红衣女娃儿做一路来的,还有,这小子面貌颇像断肠萧文公达文老儿,请蔡堂主拷问时多多留意。”

  二名壮汉原有一名已经跳上船头,且正向中舱举步走来,但在听得申堂主后面这几句话之后,脚下不禁一顿,显得有点迟疑地道:“不知申老堂主……”

  白头翁申堂主大为不快道:“你们慑于断肠萧的名头,怕这小子也许在故意装死是不是?”

  那汉子连忙赔笑脸道:“是,是,小的该死……”

  白头翁申堂主接着训斥道:“这小子如果是装死,现在船靠岸了,他为什么还要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断肠萧文公达的儿子会笨到这种程度么?”

  那汉子又应了两声是,一面快步走近舱口,俯身将文束玉拖出舱外,反手一甩,搁上肩头,朝申姓堂主告过罪,然后一跃登岸,会合了守在岸上的一名汉子,飞步冒雨向前面一带山区中奔将过去。

  文束玉原有下手整掉其中一人、冒着这人身份混进去的打算,但是,接着一想,这样做并非上佳之策。

  他宰掉其中一个,将如何去控制另外一个?

  如说两个一齐宰去,那将无异于盲人骑瞎马,一个帮派总少不了要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规矩,那时,一个应付不当,岂非自速其败?

  文束玉偷眼四下打量,只能约略猜忖到这一带可能是峨嵋余脉,而正确的地名叫什么,就非他所知了。

  天雨路滑,再加上山道本就崎岖难行,照道理说,两名帮徒这段行程是该够苦的了。

  可是,两名帮徒一路走来,步履轻快,脚下竟然毫无滞顿之感,文束玉不禁暗暗称奇,同时也更为增强他想见识见识该帮都是一些什么样人物的意念。

  在山区中奔行了约莫顿饭之久,最后,穿过一道狭谷,进入一片森林,森林一处有座古堡式的建筑物,二名壮汉便在堡前停下脚步来。文束玉门目打量过去,他见这座古堡系傍山而建,占地广而气势亦极雄壮,不过,如非驾轻就熟者,要想一下就能找来这里也似乎不是一件容易事。

  二名壮汉由一人上前不知比了一个什么手势,堡门立即悄然露开一线狭缝,二人将文束玉背进后,身后堡门立又自动闭合,负责守护之人,始终未见露面,文束玉不禁暗暗慎骇。

  这座古堡中显然步步都有机关埋伏,等会儿他若有所行动,可得特别小心注意才好。

  进入堡门,是一条短短而宽阔的甬道,走出两道,迎面是一片占地极广的草坪,草坪东西两边有着一排低矮而整齐的石屋,正对面是一座宫殿式的大厅,最令人奇怪的便是,自从进入这座充满神秘意味的古堡以来,文束玉始终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就好像走进了一座空堡似的。

  但是,相反的,驮着文束玉的两名帮徒,在举止间却愈来愈见拘谨惶恐,受了两名帮促这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举止所影响,文束玉一颗心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穿过草坪,走到大厅门口,二名帮徒忽然止步不前,作待命之状屏息肃立着,文束玉正惶惑间,上面大厅内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外堂弟子何事擅叩天龙正殿?”

  空着双手的那名帮徒躬身敬回道:“弟子等奉巡察堂白头翁申老堂主之命,有重要犯人一名须面见内堂蔡堂主当面交割。”

  厅内静了一下,然后传出命令道:“留下号牌,出殿时领取!”

  那名帮徒应一声是,然后转身自驮着文束玉的这名伙伴手上接去一块竹牌,连同自己的一块,向厅内照了照,俯身放在石阶上。

  厅内那个冰冷的声音道:“可以通行了!”

  二名帮徒相将升阶人厅,厅内巨柱合围,宽容千众,然而,四下里静悄悄的,依然不见任何人影!

  文束玉异常纳罕,心想:“人都藏在什么地方?”

  两名帮徒在巨柱间向前行走,步履间显得甚是小心,仿佛稍有不慎便会触动什么机关似的。

  最后,二名帮徒在其中一支红漆巨柱前面停下脚步来,说也奇怪,那支巨柱二人立定后,立即自动现出一道门户,二名帮徒举步跨人,拾级而降,竟是在沿一条梯道走向一座地下室。

  南道内光线暗淡,文束玉双目一时无法适应,只好紧紧闭上,以待习惯后再予观察。

  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迎面传来,接着有人哑声道:“值殿弟子已经传话过来了,蔡堂主由副帮主召见,还没有回来,你们是在这里等一等?还是将这名犯人交由本座转达?”

  空着手的那名帮徒连忙说道:“交给司徒上护法与交给蔡堂主都是一样,等下蔡堂主回来,只要请司徒上护法提上一声就可以了。”

  文束玉心想:既有“上护法”,当有“中护法”和“下护法”,上中下与一二三意义相同,那么,那位金阳堡主狄建义在这儿大概便是那一堂中的下护法了。

  对面那声音沙哑,被喊做司徒上护法的人似乎给恭维得甚为受用,这时轻轻咳了一下道:“你们两个在外堂多久了?”

  仍由先前那名帮徒回答道:“报告上护法,快三年了!”

  司徒上护法晤了一声道:“你们两个看来相当干练,过两天容本座跟你们王堂主打个商量,将你们调来内堂本座座下,不知你们两个是否愿意?”

  由外堂调内堂,显属擢迁之一,二名帮徒听了,连忙放落文束玉,双双叩下头去道:“全仗上护法栽培!”

  那名帮徒在忙乱中,将文束玉卸落地面,凡与卸落一只麻袋没有两样,嗵的一声,直掉得文束玉全身发麻。

  因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文束玉为了保持“昏迷状态”,无论身体那一部分先着地,甚至地上竖起铁钉,他也不敢动一动,或者哼一哼也。

  文束玉给摔得一头是火,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当今之世,无论走到哪里,几乎“马屁”都能“大行其道”,只要肯“拍”,对方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物,十之八九都能够“拍”得进。

  不是吗?二名帮徒如果来个硬派作风,不见内堂堂主不交人,这名在内堂属于一人之下的司徒上护法虽然在一时无法拿他二人怎样,但是,可以想见的,下次最好别“遇上”,不幸“遇上”了,准保没有好日子过。

  相反的,二人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好处马上就来了。

  唉,武林中尚且如此,欲求官场摒绝植派树系之风,真是谈何容易!

  二名帮徒叩头完毕,那位司徒上护法接着问道:“巡察堂主叫你们来,别的还有没有什么交代?”

  驮进文束玉的那名帮徒抢着道:“没有了——申堂主只是说,这小子面貌颇像断肠肃文公达,要蔡堂主或者司徒上护法拷讯时稍微留意一下。”

  那名司徒上护法不禁哦了一声,想说什么,随又忍住,最后挥挥手道:“好了,你们出去吧!”

  在此期间,文束玉已将身前这名司徒上护法偷眼打量清楚:中等身材,年约四旬出头,穿一件灰色长衣,皮肤很黑,神气间透着一派自高自大。

  文束玉心头一动,迅忖道:黑皮肤,哑嗓子,以及这副身材

  加以他见四下无人,于是马上在心底作成决定。

  那名司徒上护法目送二名帮徒走出梯道,然后大摇大摆的向文束玉身边走过来,文束玉留心着对方的走路姿态。

  只见那位司徒上护法走近后,一手背负如故,一手弯腰伸出,似乎想将文束玉脸孔向上拨正,口中一面哑着喉咙自言自语道:“怎么说是会像文公达……”

  文束玉不敢怠慢,左手一翻,闪电般抄住对方伸来的一条手臂,藉势一挺身,右手并指疾逾蟒信般点去对方章门大穴,可怜一位司徒上护法,连敌人面孔都还没有机会看清,口中一哼,上身一颠,登时闭过气去,文束玉又在对方身上补点了三四处大穴,然后将人事不省的敌人迅速抱去暗角中。

  他匆匆跟对方换了外衣和鞋袜,然后取出夏红云交他保管的那只易容宝盒。

  不大一会,易容完毕,他试着发出一声轻咳,证明嗓音已无破绽,这才将对方也予易容一番。

  现在,他并不一定要将对方化装成跟自己一模一样,因为他并不打算久留魔窟,只要其他帮徒一时之间认不出是谁也就尽够了!

  文束玉再度将那名司徒上护法用脚踢回原处,他用脚踢,是为了方便于采取戒备,以便随时应付意外之变也。

  由于这一路进来,始终没有见到其他的帮众,此刻,地道下亦不例外,所以,文束玉现在第一步要做的便是再将周围环境认认清楚。

  前面这座地下室,正中是间客厅,石门虚掩,厅中隐有灯光外露,客厅左首有两间小石室,右首则是一排统间。

  文束玉判断左首这两间石室一定是那位内堂蔡堂主和这位上护法居住之处,二者各占其一,右首统间则可能属于中、下护法以次之一干帮徒的起居所。

  在这儿,这座地下室中,会不会有着机关埋伏呢?

  用不着问,必然会有的。

  不过,好在他目前地位甚高,堂主不在,他这位上护法就是小有差错,相信其他帮徒一时大概还不至于敢生疑心,于是,文束玉心神一定,哑起喉咙向右首统间沉声道:“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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