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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元儿至感歉疚,黯然说道:“小弟不肖,使两位师姊,陪同受苦,高情厚谊,终生难忘。”

  顾双卿忙笑慰道:“同门姊弟,自有守望相助之义,但望掌门人能见谅师弟,则再大的苦,我和师姊也乐于接受了!”

  洞作喇叭形,前行愈远愈见广阔,且有天光,真人云房,就在靠左石室之内。

  元儿只觉心跳,遂婉求素娥,先行通报,自己则跪在门外等侯。

  石室长阔逾两丈,琴棋书剑,无一不全,门有珠帘,璎络垂地,一股檀香味,飘扬室外,但又不见白烟。

  朱素娥将门边玉磐,轻轻一敲,室内立有磬声回答。素娥知道恩师练功完毕,准予进谒,将衣裳整理之后,遂肃然而入。

  崆峒师徒规矩可严,素娥入室,见大悲真人,犹正襟危坐于云床上,忙依礼下拜。

  大悲真人温容问道:“今日是你当值,何事进谒本师?”

  素娥忙垂首答道:“陈师弟现已回山,跪在室外求见,特请恩准。”

  “难道他从后洞绕道而入?”

  素娥不敢蒙被,只好点头。

  真人把剑眉一掀,两道冷芒,暴射丈尔,只吓得朱素娥大吃一惊,暗暗为师弟捏了一把冷汗。

  大悲真人,情绪似颇激动,但他毕竟修为极高,而且师徒情重,强忍胸头怒愤,略事沉吟,最后还是黯然叹息道:“你着他进来!并令顾儿,仍回原位,兀守山洞。”

  素娥立即传谕,门帘一卷,惠元竟膝行而入,低唤一声:“思师”之后,伏地不敢抬头。

  真入愠言问道:“你自入本门,师徒情若父子。你师母更是待你不薄,下山之时,为师面赠灵虎,并谆谆千诫。曾几何时,你却奴颜亲仇,痛师欺祖,傲视长辈,凌辱同门,你二师伯至为震怒,如果获悉你已返山,这一剑之厄,你自信可以逃脱么?”

  元儿悲声道:“弟子一身全为恩师暨师母所赐,感恩怀德,终生不敢稍忘。奉命阅历江湖,手仗灵虎,亦不敢稍违思师至意,如有触犯门规之处,自甘领受极严厉之处分!鹤峰出现成形灵芝,弟子为救师母,赴山取药,卒和阴山派玄风老道之子袁素涵,当场动手,袁素涵暗中使用毒粉,弟子受伤,人已昏绝,本难逃脱敌人毒手,昆仑弟子季嘉麟,庐山门下的薛琼娘,舍命相救,幸免于难、且不避嫌疑愿和弟子结生死之盟,乃有当日之失!”

  元儿词情恳切,慷慨激昂,了无所隐,颇使真人感动。但他虽是掌门,对二师兄那种跋扈飞扬,至为忌惮,故一时犹委决不下,只好问道:“你竟不能胜过袁素涵,难道季嘉麟就能把他打败?”

  朱素娥也囿于长辈成见,似觉崆峒门下,绝不会比昆仑弟子稍差,于是皱着柳眉,把一双妙目,凝视师弟,那意思是说:“别为自己脱罪,把人家捧得太高!”

  元儿只知照实无隐,续道:“义兄季嘉麟,得昆仑绝传,并受奇人培养,武功剑术,在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中,确系首屈一指,袁素涵焉能与他比拟!”

  “比你如何?照实直说,不要夸张!”真人语音颇高,显有怒意。

  元儿肃然对道:“弟子虽受思师栽培,然和义兄相比,实有云泥之判。”

  “那么庐山弟子薛琼娘,也比你高明多了。”

  “薛琼娘为义兄妻室,武功一项,比弟子较差!”

  真人把剑眉一掀,大声喝道:“你是否为此女美色所迷,视本师手谕,敢如秋风过耳,乃至和你四师姊、七师兄,在巫山金牛谷,比剑动手!”

  元儿吓得伏地叩首道:“当日弟子等围困金牛谷,同行数人,为恙虫螫伤,义兄返山求药,将伤者托付弟子,因朋友之交,不敢失信,同时恩师谕示,亦着弟子休宜自处,而师兄师姊,却一致帮助巫山群盗,强迫弟子返山,并还围攻庐山受伤女弟子薛琼娘,弟子一时无奈,只有仗剑维护,神剑犀利,攻守之间,把师姊和师兄的青钢剑,失手削断!”

  “你也无法证实,不爱着那红衣女子,携手搂腰,仗剑相护。虽说你是武林儿女,但也逾越常情远甚,更何况,你曾敦诗习礼,男女之间,那能这等随便?再说,你师母缠绵病榻,度日如年,难道你毫无记念之心!”

  惠元满怀委屈,禁不住流下泪来,垂首不语久之,最后却提出了极大勇气,呜咽道:“知子莫如父,知徒莫若师。弟子虽近愚顽,但朋友之义,五伦之常,尚还不至愚昧无知。而且庐山薛琼娘,系昆仑掌教紫阳真人当面允婚,弟子再不肖,也绝不至看到朋友妻室,稍怀邪念。因为人家救我在先,急危之时,疏于形迹,事诚有之。盟兄师徒,慷慨大方,对人更是仁至义尽,常谓昆仑崆峒世仇,那是先辈之事,目前两派,无怨无尤,武林劫运已起,携手合作,两派亲于一家,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否则互挟仇怨,壁垒分明,怀鹬蚌之争,启渔人之利,绝非昆仑崆峒之福!”

  大悲真人,不觉为之动容,急问道:“难道这是司马子阳,亲口所说?”

  元儿含泪点头。

  真人沉吟半晌,始说道:“话虽不错,只怕是有口无心,并还别具奸谋!你在那儿遇见了他?”

  元儿立将峨嵋经过,仔细一说,讲到麟儿受伤一节,又不禁流下泪来。

  大悲真人,也深受元儿这种至诚感动,但又震于二师兄的威势,一时却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暂时挥手而起,并道:“你师母对你日夜悬念,病情迄未好转,为师携你见见她吧!”

  元儿情绪激动道:“这一次,师母病体,必能痊愈,徒儿虽然粉身碎骨,只要能略尽孝心,死亦瞑目了!”

  真人形色黯然,深深叹息道:“走火入魔,医家已视同绝症,那能望好?你我师徒缘份已尽,你能见她最后一面,使她略为宽心,也不枉她抚养你一场!”

  这话说得极为包涵,元儿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不免暗自伤心,垂首跟着师父走出室外。

  玉锁夫人卧病之处,虽在真人隔壁,但因云房系一字横排,壁与壁间绝无通道,必须绕道而入。

  石室四壁,光滑如镜,室处山外,空气流荡,云床更为紫檀木所制,锦被狐褥,香软无比,床前玉桌藤椅,不染丝尘。

  玉锁夫人,仰卧榻上,随侍的人,为崆峒派二弟子散花仙姬刘玉霞,一见恩师入室,正拟依礼叩见,真人摇首命止。

  夫人正闭目熟睡,真人入内,毫不知晓,元儿如见慈母般,早已跪伏榻前,泪如雨下,夫人昏睡之间,元儿的话,无殊鸡声一唱,午夜梦回,双眸微启,目光无神,但双颊上却微露笑意,慈祥仁爱,无殊亲母,颤巍巍的把左手一伸。在往日,夫人素有美名,肤光如玉,其滑如脂,可是自从恶病缠绵,不但肤光失色,而且骨瘦肢离。一晃半年,人更不堪,手上皮肤失润,色作焦黄,肤屑纷纷,从肌肤上降落,这正是病情转剧之兆,不论大悲真人,道力如何高深,不惜损耗自己真元,为夫人推拿治疗,渡气通服,养水培元。却也无法。

  这可把元儿信心,大为减低,因为假草木之灵,能否有济,可无绝对把握了。于是紧握着夫人的手,那眼泪,竟流之不尽,而且满怀委屈,连恩师面前也不能尽量剖白,至爱者,莫如慈母,思虑纷纭,无法忍受,几至失声长恸。但以恩师就在身后,为恐失礼,又不敢哭出声来。

  夫人只知道元儿下山,行道江湖。其中所发生的事,真人却不敢在夫人面前细说,并严嘱门人徒众,不得在夫人跟前饶舌。玉锁夫人,对元儿一切,可以说是了无所知。元儿返山自然心中一喜,及闻哭声有异,真人形色,也与往日不同,不由素心生警,竟惊问道:“元儿,怎么这等模样?有何委屈,可对我细说!”又拿眼望着真人道:“掌门人,你我半百无儿,这孩子亲如己出,什么事,都须看在我的份上,万勿委屈了孩子!”

  元儿为恐师父生气,忙强作笑容道:“徒儿一切都好,适才返山,乍见师娘,喜极而泣,故有此状。”语罢,竟从革囊中取出,那珍如至宝的玉瓶,里面盛着的,正是灵石天露和捣碎的芝马流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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