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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元儿和蘅春,不禁一惊,深悉此女,对感情极重,她原眷恋麟儿,虽未道出,怀今之殷,不言可喻,不由抱拳为礼道:“久别师门,急于反出,暂和姊姊别过,略了私事,即将仗剑寻访盟兄,麟哥哥人间祥麟,必有善报,如路过峨嵋,当设法通知吾妹,一同就道!”

  宝琉女把头连摇,正色道:“此处多险恶,不必重来,以免徒劳跋涉,甚至还惹出其他是非,务宜切记。天色不早,从速下山吧!”

  元儿春儿,只好遵命,下得峨嵋,折向北转,一路晓行夜宿,风雨无阻。

  春儿对惠元,可说是百依百顺,但元儿却抱定主意,不晤琵琶女,绝不再有任何打算!一路上,竟显得心事重重。春儿虽然极尽慰解,但终不能打动惠元意志。

  一晃半月,相安无事。这一天,已抵达崆峒。

  崆峒相传为古仙人广成子修真之地,为道教发扬之处。时值不夏,山花如锦,古木排云,青石甬道,婉蜒而上,竟可直达崆峒派大悲真人修真之处——崆峒石室。惠元知道二师伯崆峒僧,厌恶自已,此次师兄师姊,相率下山,并携恩师手谕,名为召唤,实可拘捕。二师伯且亲赴巫山,却被神山三老铙钹僧前辈,较技败绩,如已先行返山,势必怀恨,尽量在恩师跟前进谗。掌门人虽待自已爱如己出,但如坏话讲得太多,自己混淆视听,虽新生父母,亦难免不滋生疑误。明如曾母,三闻“曾参杀人”,终于弃识遁,足为昭监,这一想,不觉忧心如焚。

  蘅春知道元儿心意,遂笑慰道:“丑媳妇终须谒见公婆,事已如此,急也无用,据愚妹之见,不如先行晋谒令师母,将人治好之后,再见贵掌门,以免责罚时,无人劝解!”

  元儿苦笑道:“徒弟对师尊,必须敬之诚意,否则,无殊欺师背祖。承姊姊千里相送,私心窍感,惟小弟在师门系以待罪之身,吉凶难卜,暂拟小别,山麓有两处女贞道观,姊姊不妨寄居数月,如未有谴责,当面禀恩师,再谋会晤如何?”

  蘅春虽然不愿,但也无法不表赞同,只好颔首应允。

  山麓有霞碧元君书观,观主柳娴,系一老年女道土,为人正派可亲,惠元立携蘅春,同赴碧霞观,观虽陈旧,但香火鼎盛,门有古柏虬松,气势颇雄。才入观门,即有年轻女道士,含笑迎接。

  惠元忙抱拳为礼,说明来意后,那女道士含笑望着春儿,满脸堆欢道:“陈小侠,本观常有女眷寄宿其间,招待虽然不周,但饮食寝宿之处,尚还素净,观主即在内殿。是否进入一见?”

  元儿笑道:“既来宝观,理直进谒师伯!”

  那年轻女道士,即含笑领路。穿过一道回,眼前便是内殿。殿内香烟袅袅,金像辉煌,蒲团之上,正坐着观主柳娴,一见元儿,忙起身含笑道:“陈小侠,下山日久,风尘满面,大抵卷游知返,慧儿少小更事,小侠入观,理应先行通知贫道迎接,才是正理!”又含笑望着蘅春道:“这位女侠,大约不是贵派同门,否则不至眼拙!”

  元儿忙依礼相见,又给观主介绍春儿,并告知因为门规所限,不是本门弟子,宜先行面谒恩师,获得准许后,始可直接入山,故暂时就此一住。柳娴慨然允诺,并着女弟子略备酒膳,为元儿与蘅春洗尘,为元儿婉谢,立即别过观主。

  离观不久,惠元知道师门中业已发觉有人上山!先是山头上一声鹫呜,鹫为天山神物,一雌一雄,可以出入青冥,生裂虎豹,威猛无比,为元儿五师叔蓝衣秀土戴梦华之物。崆峒派守山之责,多仅着这两只灵鸟。山头上,鹫影冲空,疾如闪电,盘空数匹,竟朝山下飞来。

  元儿一见,竟是那最威猛的雄鹫,不禁暗想到:“此时如能避免同门发觉,也可减少许多麻烦。”竟想往斜刺里跃过,绕道山后小径,由后洞直入恩师云房,晋见师尊。那时,或打或责,旁边如没有人推波助澜,罚必不重。这一想定,遂穿身松林之内,沿着左边,直往山崖便奔。这一来,地多岩石古洞,悬岩高居,削石如林,山势奇险。元儿正飞上一处绝岩,眼看自己已到了山腰,越过前面一段坡道,即可翻上崆峒后山。

  到了千丈崖,下落百仞,停身一株古松之上。松树后,有石穴一,径可盈尺,如婉蜒而入,蛇行逾刻,即可抵崆峒石室后洞之中,那是大悲真人陈太清修真之处。隔室,倒是玉锁夫人洪巧娘养病之所,与其说是养病,不如说是瘫痪,因为水火失调,阳极阴衰,伤了全身脉络,不但武功全失,连转侧也需人扶持。真人虽然道学清高,武功剑术,与紫阳真人、南辕北辙,各有独到之处,但对于这位心爱娇妻的绝症,竟是一筹莫展。

  惠元本系显宦之子,父亲陈廉,方正不阿,被人诬害,隐狱瘦毙。母方氏,美遭遇贤,时生惠元不到三月,夫罗病倒,忧愤成疾,廉死,病更加剧,逾年亦死。乳母华氏,将主人成殓之后,遂扶柩归陇。由于主人宦囊不丰,返华亭之后,生计日促。华氏因主母之贤,感恩图报,抚育孤儿,不计艰辛,元儿甫三岁,亦积劳成疾,不久亦逝。这时惠元成了孤苦伶仃,乏人照料,而且乳母尸骸,亦停在在床上,无法埋葬。

  幸有当时好心人士,为之恻然。于是捐资筹款,将死者入土之后,正拟谋抚孤良策,也是合该武林中,要出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恰遇着大悲真人,由陆外访友返山。道经其处,目睹事情过于悲惨,同进把这孩子一看,眉目秀美不必说,骨格之生,更是千中难择,遂慨然出面,愿尽收养之责。

  邻保慧眼独具,知道长为当代奇人,遂大喜过望,当即将元儿交付道长,并捐助百金,以为教养之费。大悲真人,纵声长笑道:“这孩子,与贫道自有师徒之分,钱财为身外之物,三清弟子,四海为家,自不需此,否则得资仅止百金,而身旁却多一累赘,岂非大愚?”语罢,却抱着元儿,即日返山,还未到达石室,玉锁夫人,即率本门弟子,赴洞外迎接。

  一见面,夫人即堆欢含笑道:“掌门人倒不惮烦锁,连人家幼儿,也抱了回来,收作门弟,替妾身频添许多细事。五行掌力,又待耽搁多年,否则这孩子须请人抚养!”话虽如此,却挨着真人,一把将元儿抱了过去,从头至脚,把惠元看了个仔细,一见孩子虽有三分单弱,却是粉琢天成,无处不美,不由啧啧称奇。

  夫人与真人结婚十余载,虽然无生育,但对孩子却是万分喜爱。真人一见爱妻这等情景,也不免暗中开心,遂含笑道:“你不是想抚育一位螟岭义子么?这孩子早失怙恃,无依无靠,老夫见他境遇凄凉,更喜他生像不恶,故特为夫人找了一个累赘,虽为修为有碍,分去不少精神,但为武林中造一奇才,又何尝不是人生快事?”遂将元儿身世,—一道过,却将夫人听得满怀凄楚。

  自元儿入洞,玉琐夫人,竟负起慈母之责,爱护有加。待元儿长成,竟把崆峒武功,倾囊而投。逍遥客陈一真、蓝衣秀士戴梦华,也喜爱元儿。从小,就把自己精研的奇技,暗中授与,在后起之秀中,惠元算是得天独厚。惟有元儿二师伯崆峒僧,及湖海居士史仁,两人对这位师侄,却不投缘,所收的弟子,更存着嫉妒之念。幸好玉锁夫人,警觉性高,处处防范,故未肇事端。

  玉锁夫人因缘五行掌,走火伤身后,元儿为报师恩,愿踏遍天下名山,找寻灵药,为师母治病。而今灵药虽具,一身却沾惹绝大麻烦,能否化解,尚未可计,回思往事,倍觉黯然!

  正在出神之际,悄立岩上,只觉云生足下,一片茫然。身旁,一树青松,圆如华盖,枝头上,一声微响,红绿光闪烁间,竟跳下两个人来。事出猝然,迫使元儿往后一退,只闻来人低喝道:“师弟,你好大胆,闯了弥天大祸,躲还不及,斗敢回山!”

  元儿见来者正是大师姊红裳女朱素娥,三师姊绿牡丹顾双卿。这两人,都是兰心蕙质,温柔无比,绝无害己之心,忙依礼相见。错愕问道:“小弟虽然罪孽深重,然所行所为,自信未曾逾矩。所谓滔天大祸,不悉姊姊竟何所指!”

  朱素娥幽幽叹道:“二师伯和四妹七弟,异口同声告你交结派中仇人,不听掌门手谕。拒不返山.而且还做下那种羞见武林之事,爱了一位姓薛女子。为着别人,竟和四妹七弟动手,而且把他们手中青钢剑.付着灵虎削铁如泥,一举斩断。恩师本未动怒,听你所为太不像话,才下令要以门规处治你。适才神鹫报警,我和三师妹负责守山.知已有人深入禁地,神剑隐蕴光华,鹫目如电,可以识剑。师弟虽然潜入后山。但还逃不过我两人监视,只是一事不解,还得当面请教师弟。你和掌门人份虽师生,情逾骨肉,难道为着一女子,把养育和训诲之恩,抛之不顾么?”

  素娥心直口快,这一数说,在她以为理直气壮,元儿却可忍不住了,一时不觉颜面变色,身体发抖,眼含热泪道:“事久见人心,详情我也不便在此细说,只求两位师姊,让我先见恩师和师母一面,背上灵虎剑,我解下交付姊姊,以示此了无他意便了!”语罢,解下佩剑,将灵虎剑双手朝朱素娥递了过去。红裳女和绿牡丹见他一片至诚,星眸精光毕露,友爱异常,不由心生怜恤,忙温言劝告道:“恩师就在云房,既然急于一见,何必绕道?灵虎剑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元儿流泪道:“此中道理,日后师姊也必然知道!就烦两位师姊和我一同进见!”红绿两女,果然一前一后,监视元儿,首由朱素娥朝下便跃。但见她娇躯往前微伏,莲足轻点,双掌扬伸之间,如秋风飘落叶,轻飘飘地往下降落。那绝壁虬松,却也生得奇怪,树由壁缝凸出,枝叶朝下,横伸数丈,宛如一道拱桥。

  朱素娥莲足一点,微挪柳腰,立把身形定住,正拟招呼元儿,赶决下落。蓦觉微风飒然,身后竟有人跟踪而下。素娥暴吃一惊,心中暗忖:“师弟武功,虽得掌门秘授,毕竟年纪太轻,修为日浅,我就不信,他会比我高明!”可是事实如此,元儿就在她的身后,丰神玉骨,秀逸夺人。朱素娥不由芳心一动,暗道:“好决的身法!”绿牡丹顾双卿,落下之后,不由望了元儿一眼,脸上表情,似觉诧异,淡幽幽的问道:“元弟适才所用的轻功,似非本门心法!”

  元儿脸上一红,嗫嚅道:“这是综合本门及义兄所创心法,锻锻而成的蹑空蹈虚。”

  两女不由晤了一声,意似不悦。

  元儿也无法计较,只好一笑置之。

  三入伏身入洞,索行而进。洞口甚窄,通行艰难,尤以朱素娥体质较丰,且有素癖,不数步,衣履肤之上,均有尘泥,虽无伤言,但亦为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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