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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金元山道:“对!对!安知他不是光在嘴巴上说说而已,咱们可不能上这个当!”

  札特沉吟一下,说道:“可惜钦昌大师不在此地,若是他在的话,就有法子试得出裴施主的真假了。”

  裴淳前此访问梁药王时,听朴国舅提起这个人名字,其时大家都找不到梁药王居处,朴国舅预早遣人入京问计,钦昌喇嘛献以一策,果然容容易易就找到梁药王住处。这印象甚是深刻,岂能忘记,当下点头道:“闻得钦昌大师智慧如海,广大无垠,想来当有法子试出在下存心真假。”

  札特大喇嘛心下甚是踌躇,暗想释放裴淳的话,便误了朴国舅的大计,不释放他的话,步、马两人性命岌岌可危。正在拿不定主意之际,斗然间听到一阵笛声,遥遥传来,当即说道:“此事容洒家再加考虑,裴施主,你且藏在上面树荫之中,未得洒家允许,不准声张,你答应不答应!”

  裴淳和金元山都没有听到笛声,全然不知他此意有何用意,裴淳心想此举没有伤仁害义之处,当然可以答应,于是由金元山助他纵上树荫藏好。

  札特大喇嘛结跏跌坐树下,金元山独自走到崖边眺望,过了片刻,一阵山风载着笛声吹送过来,虽是若有若无,但金、裴二人都听见了,笛声越来越近,甚是短促急剧,丝毫没有空山吹笛那种高情逸致。

  札特发出吟啸之声相应,约摸过了一盏茶时光,两道人影宛如奔雷掣电般从山岭间疾驰而至。这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显然是追逐而来,非是同路之人。

  此时相距这危崖空地尚有数箭之遥,前面的人影蓦地加快了速度,星飞风坠般向危崖驰到,一下子就把双方距离拉长了许多,可见得前面的人轻功高于后者,若是长途奔驰,须得较量内劲长力,便不敢判定孰胜孰败,若仅在数十丈以内奔跃,前者稳躁胜券无疑。

  前面的人影落在崖上空地中,现出身形,却是个身长玉立,仪容丰盛的男子,年纪约在廿七八岁左右,手中拿着一支金笛。此人丰神虽是出众,可惜眉目之间流露出一股陰鸷之气,使人微感不安。

  裴淳认出此人正是助他闯过李不净、病僧二人的金笛书生彭逸,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痛苦,忖道:“原来他也是朴国舅罗致了去的高手之一!”

  眨眼间后面的人影泻落空地之上,却是个肮脏的道人,长剑在手,面泛嗔怒之色,正是崆峒派剑客李不净道人。他环顾四周一眼,纵声狂笑道:“姓彭的原来找得如此靠山,所以胆败横行忌。”

  金笛书生彭逸摇晃一下手中金笛,冷笑道:“李道长毋须自高身价,彭某虽是不才,却也不须依恃靠山之力,才敢在江湖走动。”

  李不净道:“既是如此,可敢与贫道决一死战?”

  彭逸道:“彭某终必要向道长好好领教一趟,不过今日彭某受札特大师之嘱,请道长前来相见的。”

  李不净向树下打坐的红衣番僧望去,只见他坐着仍不比常人矮多少,头如笆斗,自有一种威武庄严气象,密宗三大高手在武林中声名甚盛,李不净焉敢小觑,急急收摄心神,稽首道:“原来是大和尚召唤,便请见教。”

  札特合十还礼,道:“洒家久慕崆峒派驭剑之术,道兄乃是贵派中出色当行之士,是以大胆请道兄前来一晤。”

  李不净道:“大和尚干脆得很,咱们也不必兜圈绕弯,贫道想见识密宗奇功,请吧!”

  札特笑道:“爽快!爽快!洒家先为道兄引见一个朋友……”

  李不净摇头道:“贫道乃是福薄之人,少认识朋友为妙!”

  札特道:“古谚云:‘祸福无门,唯人自召’,道兄既是不愿结识天下英雄,洒家不便勉强。”

  李不净虽是觉得这红衣喇嘛话中,似乎含有深意,但懒得多想,抱剑伫立,凝神运功,反倒是树上的裴淳测出札特的深意,得知札特有意为李不净引见金元山,好教他晓得金元山擅长火器,暗加戒备。因裴淳早先与札特打过交道,得悉札特虽是朴国舅麾下主力大将,可是为人还好,不但不是凶残嗜杀之辈,反而是个宅心仁善有道之士,所以才能推测出他这种暗加维护的用心。

  札特巨目一阖,道:“洒家的头顶有点小功夫,素道长精于剑术,胆敢用头颅试一试道兄长剑锋芒!”

  裴淳从树上向下瞧,十分清楚,只见札特光秃秃的巨大头颅上,当中有一道淡淡的白痕,圜绕顶心,约有碗口那么大。白圈之内,本是顶骨部分,应当突出,但他的反而凹陷下去,好像顶骨已经移走,故此软陷下去似的。裴淳精通佛典,是以知道密宗开顶之法,乃是佛家一大法门,又知道札特擅长“金刚密手”和“天龙顶”的功夫,这时一瞧之下,已经有悟于心。

  李不净已调匀真气,朗声道:“贫道要得罪了!”接着大喝一声,纵起寻丈,只见他长剑向下劈出,人也随着剑势翻转,变成头下脚上的姿式,身剑合一,顿时发出一阵震耳的破空之声,一溜剑光,疾向札特巨大头颅刺落。

  金元山和彭逸二人都禁不住微露紧张之色,说时迟那时快,那一溜剑光已刺落札特头顶,斗然间声光全消,只剩下一柄长剑插在札特头上,李不净已飘落一侧。

  他这一招驭剑下击之势强劲绝轮,金、彭二人都是武林高手,一望而知这一剑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坚硬岩石也能刺透,这时一见长剑颤巍巍的在札特头顶摇晃,都犬吃一惊。金元山大喝道:“札特大师,你怎样了!”喝声中已取出几种火器,彭逸也虎视眈眈,准备出手。

  札特大喇嘛面容沉穆如故,金、彭二人目光迅即转到李不净面上,发觉他神色沮丧,微带惊骇之意,彭逸道:“咦!瞧来他好像徒劳无功呢!”

  金元山道:“总须等札特大师当真无恙,才能令人置信!”言下之意,已流露出他事前认为札特难禁李不净这一剑之威。

  札特头顶的长剑当一声掉在地上,接着缓缓睁眼,道:“洒家硬接了道兄这一剑,虽是侥幸取胜,但洒家功行亦减去不少,崆峒驭剑之术果是不凡。”

  李不净身躯摇晃了两下,但觉一口鲜血已冲到喉咙,原来他剑势受挫之时,已经被反震之力所伤。他眼见尚有敌人环伺在侧,明知吐出这口鲜血,稍稍休养即可复原,但目下形势险恶,哪有休养的余暇,当下运一口真气强行压住翻腾的血气,提聚功力,脚尖一勾,长剑回到他掌握中。

  札特又道:“道兄机智过人,此举虽然使得内伤加重,可是目前却仍能提聚功力应战。”

  金元山喝道:“牛鼻子!你休想生离此地!”

  李不净恢复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态度,嘻嘻一笑,道:“贫道这把脏骨头还不想埋在此地,诸位要怎么打,贫道便怎样奉陪。”

  彭逸道:“我们有个规矩,那就是好汉不赶乏兔儿,你既是负伤在身,那就随你意挑选我们两人之一,只要闯得过,便让你逃生。”

  李不净点头道:“好!就是你吧!”

  金元山桀桀怪笑一声,道:“总算你有点眼力,选上彭兄还可以多走数招……”

  李不净道:“这话可是当真?那么贫道就改选阁下也行。”

  裴淳听了这话,急得热汗直冒,心想李道长不晓得此老火器厉害,中上便成劫灰,这回定然难逃此厄!

  彭逸纵声大笑道:“妙!妙!兄弟大可省点气力,金老师接受不接受?”

  金元山冷森森地点一下头,道:“那就到空地当中动手!”

  裴淳恨不得把舌头割掉,为的是早先不合答应了札特不准声张之诺,此刻他若是任得李不净送死,便属伤仁害义,若是声张,便属背信无行,因此正是处于两难之境,只急得他差点儿昏过去,也恨不得昏过去而掉落地上,或者能使李不净惊悟危机,但他意志体魄何等坚强,要他昏死比什么都难,根本无此可能。

  本来裴淳也懂得内家千里传音之法,可是旁边放着一个功力比他深厚的札特大喇嘛,这传音之法岂能瞒得过他?

  金元山已经当先举步走去,裴淳在这最后关头之际,陡然灵机一动,忖道:“我真是笨死了,何不诈作昏迷跌下去……”此念一动,顿时四肢一松,哗啦啦一阵断枝折叶之声起处,他己坠跌尘埃之中。

  众人莫不诧讶顾视,李不净更是惊疑,想道:“原来这厮也是对头们欲得而甘心之人!”

  他是见到裴淳双手反铐背后才得知的。

  彭逸上前一瞧,道:“他昏过去啦!”

  金元山道:“敢是内伤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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